作者:最后的摩西根人
近来,社会和媒体开始关注白云观道长李一大师的神功,在强烈的聚光灯照射下,其养生之法的虚假性和明显的商业动机逐渐显露在世人面前,李大师也因此而遁入密室,无限期闭关修行。有意思的是,之前,赫赫有名的央视大腕张纪中夫妇对其推崇备至,樊馨蔓美女还专门著书立说,广为说项。此外,李亚鹏夫妇、马云等名人也曾对李大师十分的倾慕和夸赞,不过现在这些人貌似正在与李大师划清界限。在下相信张导樊美女等人与李道并无利益分享的商业合作,其力推的动机也是出自一片至诚,即深为李道神功折服,愿与世人分享。名人效应无疑是最好的广告助推器,一时之间,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上至学者商贾,下至愚夫愚妇,怀着对生命前景的美好希望,踏破缙云山的路,挤破白云观的门,纷纷拜投门下,令周边农家乐人满为患,直至神话的终结。
尽管这一社会事件尚未画上句号,但人们不禁要问,在21世纪的今天,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对超自然的神奇如此痴迷,下至平民、上至社会精英都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而且这并不是孤立的现象,稍加回望,我们就会注意到80年代盛极一时的中功,90年代引起当局一度恐慌并出重手弹压的圈圈功,更细的考察,我们会发现,事实上近年来对巫医僧道、风水命理的迷恋就从未停止过,甚至愈演愈烈。
这是科学和理性精神在中国仍然十分缺失带来的恶果。步入近代以来,中国人尽享科学昌明带来的社会进步和生活水准的提高,但根深蒂固的东方神秘主义传统也并没有烟消云散,它象一个驱不散的幽灵一样始终在这个古老的国度徘徊,令这个古老的民族始终不能走出蒙昧状态。
人类对超自然力量的崇拜由来已久,各大文明概莫能外。其外在表现千差万别,但内在原因却大同小异。对苦难的逃避、对死亡的恐惧、对人生的绝望、对生命的困惑、对自然的不解、对宇宙的敬畏,于是我们有了神话、有了宗教、有了传说、有了风水、有了命理、有了星相、有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神功巫术,它们承诺赋予你生命的意义、解脱你病痛的折磨、指引你生活的方向、预知你未来的吉凶、实现你心中的梦想,在没有更好选择时,我们接受、我们信仰、我们实行、我们期待、我们传播,尽管我们并真正不知道它是否可以最终兑现承诺。
但是,人类终于迎来了科学的曙光。近代以来,科学在人类精英的引领下,披荆斩棘,向人类的愚昧不断发起冲击,科学节节胜利,而神秘主义的领地不断缩小,最终只能龟缩到科学鞭长莫及的地方,甚至只好披着科学的外衣贩卖迷信的膏药。可以说,人类这500年的历史就是一部科学战胜迷信、文明战胜野蛮的历史。这一伟大胜利的取得,我们要感谢哥白尼、伽利略、布鲁诺等献身的勇气,他们是普罗米修斯式的英雄,为人类盗取了科学之火,我们也要感谢牛顿、麦克斯韦、爱因斯坦等的杰出贡献,他们用无与伦比的智慧证明了人类可以凭借理性而不是信仰去理解这个世界。当然我们还要感谢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伟大的思想家、艺术家,伏尔泰、蒙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等等,是他们告诉我们人可以依赖自己而不是神来获得解放和自由,他们的思想催生了科学的诞生。
对科学的选择既是对其结果的选择,更是对其方法论的选择。
科学的基础是理性,理性的基础是事实和逻辑。科学通过可控的实验去证实或者证伪事实,通过逻辑进行合理的推断,得出更符合真相的结论。科学遵循经验主义的哲学传统,眼见为真,而且这种眼见还要通过不断的实验来验证。神秘主义者则是想当然的下结论,他们的依据是想象、道听途说或者一本古代的典籍,他们只是去想方设法抓住人们内心的渴望贩卖自己的灵丹妙药。在探究真理的旅途上,你是选择理性还是想象?你是选择屡试不爽的实验结论还是选择虚无缥缈的玄学?你是选择逻辑还是说教?
尽管科学取得巨大成功,但科学并不宣称自己掌握了全部真理。科学的真理是或然性,因而是开放性的,而正是这种开放性带来了科学的不断进步,真相的不断显现。而宗教神学和各种巫医仙术则宣称自已对真理掌握的绝对性,真理在我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科学家间可以争议,而神棍间只能争战。在开放性和封闭性之间,你作何选择?在可以争论的概率性结论和不容争辩的绝对性论断之间,你又作何选择?在不断更新的科学理论和亘古不变的古代典籍之间,你又作何选择?
科学并不标称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也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即使是在知识领域。科学充分认识到人类的局限,这种局限既来自理性也来自经验。人类永远无法彻底认识宇宙,也永远无法彻底认识自身。但这种思想并不意味着绝望,反而鼓舞人类去探索更多的未知。神学宣称解决了所有问题,其实他们提供的只是武断的结论和不可验证的似是而非的说教。然而,科学的局限性不是神秘主义存在的理由。科学理论只能由另一种科学理论推翻,而不是在神秘主义那里获取替代品。
对科学的信任并不反对宗教的价值,如果宗教可以退出知识领域而只留在价值领域的话。基督教宣扬的博爱精神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怀,而佛陀的悲天悯人也让人肃然起敬,如果说道教还有一点价值的话,那就在于它对自然的尊重,可笑的是炼丹和长生之术正好违背了道的本义。
对科学的信任也不反对古代智慧的吸取。但是,在科学如此昌明的今天,那些古代智慧充其量只能借鉴而不能照搬。如果千年前的一本《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就可以作为治病疗伤的基础,现代医学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如果一本《易经》可以解决对宇宙人生的认识,物理学就没有兴起的必要。你也许要说,它们可以并存而不冲突,而我想说的是,在知识领域,特别是在客观世界领域,对科学的选择就意味着对神秘主义的抛弃,因为两者由于方法论的差异导致他们没有交集。
我们必须接受人类理性的有限性,面对茫茫宇宙,我们承认自身的渺小;我们也必须接受人类解除苦难能力的有限性,面对痛苦人生,默默接受那不可反抗的宿命。而任何非理性的反抗,除了带来虚幻的满足,并不能产生实质的解脱,更可能被奸诈之徒所利用。
如果你告诉我有一种超自然的方法可以去找到真理和解除苦痛,那我告诉你,我不相信,因为在知识领域,我没有看到比科学和理性更有价值的真理之路。(XYS2010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