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三峡在20天的时间里,连续超常规泄水,以缓解这些地区的干旱。截至5月27日上午10时,三峡下泄流量10200立方米/秒,6月10日长江主汛期到来前将继续按日均1.1-1.2万立方米/秒下泄。三峡水库水位降至151.99米,离汛限水位145米还差6.99米。
“但尽管如此,三峡还是不可能调节电量,因为如果这场大旱持续下去,三峡必须保留一定的库容来对抗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持续干旱,因此也不敢多发电。”中国水电工程顾问集团总工程师彭程对记者说。
与干旱同时出现的,还有长江流域省份出现的电荒。干旱和电荒,再一次将三峡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防洪还是抗旱,这是个问题
这场旱灾,不由得让人想起了2010年春的西南大旱。
西南大旱期间,水电站也同样引来了诸多争议。有媒体称,当初上马时吹得无所不能的水电站在遇到干旱的时候却根本使不上劲、徒叹奈何。
但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小湾电站刚刚投产,没能蓄到水;糯扎渡电站还没有建成。
前不久,针对两湖旱情,有媒体称,水电因为其“靠天吃饭”的先天性缺陷,成了最不可靠的能源。
以三峡为例,2008、2009年长江中下游干旱缺水,因此为了下游补水,三峡两次实验性蓄水都没有蓄到175米。而去年则一反常态地上下游同时降雨,湖南、江西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洪灾,在此时三峡却又不得不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更大洪水而下泄流量腾出库容。
这样的矛盾在社会上再次引发了人们对三峡工程的质疑:下游洪涝了,你居然还在放水;下游干旱的时候,你又挤牙膏似的不肯再多放一些。
实际上,根据我国目前的水库运行调度规则,在每年汛期来临前,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洪水,必须提前放水腾空库容,这样才能确保来水时将洪水都装进库里。但是,一旦遇到下游干旱,水库又不得不谨慎放水,来对抗可能持续的旱情。
因此,抗旱和防洪本身就是一对矛盾,而实际情况往往又是防洪和抗旱交织在一起。
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副秘书长张博庭告诉记者,在美国科罗拉多河上,水库蓄水量相当于整条河流年径流量的4倍,因此可以随时根据需求调水或发电。而目前我国长江流域水库蓄水量还只有年径流量的1/5。
“因此就出现了汛期放水,缺水时可放的水杯水车薪的尴尬情况。由于水库缺乏跨年调节能力,无法调节水资源的时空分布,因此也无法选择发电时机,只能是来多少水发多少电。”张博庭说。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情况,那就是:即便是到了汛期,上游和下游同时少雨,严重威胁人民的用水安全。
由于目前我国现存的大水库还只是年季调节,如今的水库运行调度规则也意味着,今年蓄水第二年汛期前必须得用完。但是如果遇到1959、1960年那样连续长时间的枯水大旱,人民生命财产损失将不可估量。
水电:丰枯角色不同
众所周知,水电有丰枯之别,丰水期来水好可以多发电,枯水期水少则少发电。
“在电源规划方面,或者说在电源结构的设计上,我们尊重的一个原则就是:水火充分结合互补。”彭程说。所谓水火互补,就是在丰水期,争取水电多发,火电少发停机检修;相反在枯水期,火电多发,水电主要充当调峰功能,配合火电运行。“因此水电在丰枯季节的作用是不同的,扮演的角色也是不同的。”
当干旱夹杂着电荒来袭,人们开始反思其中的原因。
接受记者采访的多位专家表示,今年两湖电荒的原因,根本上还是由于煤电矛盾和电价机制不畅导致。而汛期推迟、来水偏枯雪上加霜。
记者从湖南省电力公司获悉,湖南的缺电问题,是由于水火没有实现互补,火跟不上,水又来得晚,水电提前发了电,也就是提前使用了库容。
据了解,湖南省水电发电量占全年电量不到40%,汛枯比大约为3:1。湖南又是一个典型的能源依靠外来输入的省份,又深处内陆,煤炭运价高,煤价持续攀高,火力发电成本居高不下,火电企业动力不足。
据湖南省电力公司内部人士透露,去年年底湖南省的水电站蓄水情况还是比较好的,一季度为缓解电荒水电发电量增加了88%,用的库容比往年多了。再加上枯期延长、汛期来得晚,所以在遇到旱情的时候起的作用小。截至5月底,水电发电量不超过15亿度,而正常年份5月份发电量在30亿—34亿度之间。
另据记者了解,今年1—4月份,三峡相比往年已经多发电量20%,也就是说,三峡已经多用了一部分库容,来缓解中部省份缺电,火电顶不上的问题。
急需多年调节水库
“可以说,不是流域性的旱情,如果只是局部地区的缺水缺电,我们采取现有的防控手段是可以控制的。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大面积的旱情和电荒。”彭程对记者表示担忧。而这份担忧,在记者随后采访的专家中也同样存在。
“当水电遭遇干旱和电荒夹攻,建设多年调节水库就显得刻不容缓了。”彭程说。
据了解,目前各大流域基本上都还没有建成多年调节水库。除了黄河龙羊峡可以实现多年调节外,规划的澜沧江糯扎渡和小湾、雅砻江两河口和锦屏一级、大渡河双江口、金沙江龙盘都还没有建成,有的受诸多因素影响还未能提上建设日程。
“雅砻江两河口、锦屏一级建成后,雅砻江完全可以做到枯期发电量大于汛期发电量。”张博庭对记者说。
以金沙江上的龙盘电站为例,作为全流域的调节水库,它所关联的下游电站如三峡、葛洲坝,加起来装机容量近1亿千瓦,占我国水电资源经济可开发量的1/4。作为多年调节水库,200多亿立方米的调节库容,一半供年度调节使用,一半供多年调节使用,也就是跨年和跨正常时段补给,作为应急备用库容,以备不时之需。
“龙盘放1立方米的水,就可以发4度电,因为龙盘地处下游一系列大型和特大型电站“龙头”,有1700米的水头可以连续被下游电站利用。如果龙盘上马,200亿立米的调节库容所带来的近1000亿度电的效益可以根据下游需求随时调用。形象地说,龙盘就相当于一个1000亿度电的蓄电池,或者说把一个三峡电站准备在那,根据需求灵活调用。尤其是其100亿立米的多年调节库容,是金沙江和长江干流,包括三峡等水库所不具有的,这对于应对诸如59、60等连续大旱,无论是电荒、水荒,甚至将来可能的生态荒,意义都是战略性的。”彭程这样对记者描述龙盘的作用。
张博庭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龙盘电站,基本上相当于再建一个三峡,将使长江流域防洪、供水能力至少提高一倍,尽管200亿调节库容不如三峡大,但它作为龙头水库,发挥的总效益却比三峡大。”
然而曾被列入“十一五”开工计划的龙盘电站,却由于移民问题而搁浅。彭程认为,10万人的移民相对来讲并不是很大的数字,而且现在完全有能力解决。
“否则,一旦遭遇全流域的干旱问题,我们只能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彭程不无遗憾地说。
张博庭认为,由于龙头水库涉及到移民问题,电力部门也尽量避免上这样的项目,国家也不敢随便上马。但是随着未来淡水资源的日益紧缺,建设龙头水库将同节能减排一样成为不得不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