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甘为水电谋---记陆佑楣院士
2011/8/12 7:15:18 新闻来源：新浪博客
一生甘为水电谋
——陆佑楣院士素描
作者：孬张
年轮打磨着高耸的前额，岁月无情地把烙印深深地镶嵌在眼角眉梢；数十载若一日的固定发式，顽强地占领着“阵地”，黑色明显地衰褪了；清瘦的面庞上，鼻梁高翘，深沉的双眸旋着友善，自信的微笑挂在嘴边；身材瘦弱、衣著随便、态度谦和的这位长者，倘若漫步于大街小巷，谁会知道他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三峡工程建设十年鏖战的领军人物？
与水结缘，逐水兴利显身手
仿佛命中注定，陆佑楣与水有缘。
这位1934年出生在江苏太仓，1956年即毕业于华东水利学院（现河海大学）的老牌大学生，在校时选择的专业就属“水”：河川结构及水力发电。几十年来，他的足迹遍布祖国黄河、汉江和长江三大河流，水电建设事业的艰苦实践，把他锻炼成为既懂水电又善管理的将帅型专家。
面对陆佑楣，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位小个子当年投身黄河刘家峡水电建设，竟是赫赫有名的开挖队长。知情人士说：陆佑楣之所以能从普通工程师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施工局长、水电部副部长，除却自身的聪颖，更靠勤奋、务实和谦逊的人品赢得口碑。就任副部长期间，他积极推进水电施工改革；兼任三峡工程论证领导小组副组长后，他以严谨的科学态度与众多专家合作，为推动三峡工程上马呕心沥血，不辞辛劳。他以人格的魅力征服专家，更以科学的论证数据和结论使不少专家打消顾虑，在论证报告上郑重签名。
1993年9月27日，当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去掉长达八年“筹”字的时候，很自然地，陆佑楣作为最佳人选被国务院任命为总经理。
1993年1月，陆佑楣风尘仆仆从北京赶往宜昌。
与八年前水电部副部长李伯宁走马上任筹建三峡省不同，陆佑相的使命是作为三峡工程业主，全面负责工期长达17年的宏伟工程建设和长江上游水利水电滚动开发。
陆佑楣来时，三峡工程前期准备工作已经铺开，面临的困难和问题很多，工作可谓千头万绪：坝区红线范围内征地移民是当务之急，要分秒必争；贯通南北两岸的西陵长江大桥，须尽早开工；对外交通专用公路乃命脉工程，必须尽快全线开工；右岸一期工程土石围堰委赶着下河填筑，与来年长江洪汛期到来的时间赛跑，为堰内纵向围堰混凝土浇筑和导流明渠开挖创造条件；左岸一期工程临时船闸和升船机基础开挖，亦应早作布置，为实现 97年大江截流赢得宝贵时间；永久船闸基础开挖是主体工程的“硬骨头”，必须抓紧招标准备；坝区场内交通、码头、物资仓储、三峡机场……桩桩件件，莫不令陆佑楣操心。此外，他还要分身有术：出席国家、省市召开的各种会议，出国参加三峡工程学术交流和考察先进水电企业、频繁接待海内外国家元首、友人和新闻记者的访问。
1993年12月24日，陆佑楣在三峡工地欣喜地迎接李鹏总理的到来。为领导和督促三峡工程建设，国务院专门成立了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总理作为主任委员曾向陆佑楣许诺：“每年都来三峡一次。”这一次视察非同寻常。除到各主要施工区域亲自查看外，还仔细询问施工进度和存在的困难，最后坐下来专听陆佑楣和助手们的汇报。总理的良苦用心，陆佑楣岂不领会？
陆佑楣的言谈举止和表情变化，客观上象征着三峡工程的“晴雨表”，总理要以他的态度和决心，确定三峡工程正式开工的具体日期。
听完汇报，李鹏笑着与夫人朱琳一道拉着陆佑楣和助手们照相。临行，李鹏又将当日抄录的郑板桥咏竹诗送给陆佑楣，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咬定青山不放松，扎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投身三峡，十年辛苦非寻常
工作着是美丽的。
陆佑楣以其务实的态度、严谨的作风、谦逊的品格，令人信赖地指挥着万名圆梦大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创造性的劳动。尽管感觉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但他是事业的执著追求者，党和人民把修建跨世纪宏伟工程的重任托附于他，他集光荣与责任于一身啊！
上任伊始，陆佑楣就以诚恳的态度，多次苦口婆心地告诫全总公司职工：“业主负责制，不是做官当老爷。在三峡建设过程中，业主要真正起核心作用、真正在公众面前形成权威、核心，得靠我们诚实的劳动。”
三人合一即为众。陆佑相是水电工程专家，岂不知力学原理？他善于团结同志，平衡社会各方面的关系，使公司内部干群关系融洽，凝聚力极强。在对外招标工作中，他倡导并督促执行的杜绝宴请制度，长期以来，倍受投标单位称赞；他提议不讲任何排场的总公司周年纪念日，被记者惊奇地拟为新闻标题而获奖。他批准并付诸实施的评选“十大优秀三峡建设者”活动，年年在建设者心中掀起潮浪……
正视困难，充满信心，陆佑楣受命于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有资格也有能力向世界发布进军三峡的时代宣言：
“宏伟的长江三峡是一项有长远的巨大的综合效益的战略工程，但同时也是一项史无前例的挑战性工程。要实现前所未有的复杂而又艰难的导流、通航、大坝、电厂、输变电等每一个具有超常规模的单项工程，以及近百万人口的动迁和生态环境的改变，都是对三峡工程的严峻考验……我们坚信：利用当代中国和世界的最新工程技和最先进的管理科学，一定能够建成三峡工程。”
什么是最新工程技术？三峡大坝水轮发电机组前十四台向国际招标，后十二台国内引进技术自己制造，既让洋人发财，又使自身受益，何乐而不为之？什么是最先进科学管理？三峡总公司在组织工程建设时采用国际惯例，已实行招标承包制、工程监理制、合同管理制；加上项目（法人）负责制，即业主负责制；这项项制度在“公开、公平、公正”原则轨道上运行，显现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当1997年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陆佑楣进京向国务院三建委领导贺年，礼物是凝聚万名三峡建设者心血和汗水的三句话：
工程进度，基本满足总进度要求，局部略有提前；
已竣工验收项目，质量满足设计规范；
工程投资，控制在国家批准的设计概算之内。
共产党人常讲奉献与牺牲，陆佑楣只身前往宜昌，置身三峡热土，在繁忙紧张的工作背后，果真没有感到身心疲惫，心烦气躁的时候？
夹克衫是陆佑楣的当家衣裳。非重大典礼活动，人们见到的模样是“夹克陆”。细心琢磨，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夹克无钮扣，穿上身拉链一拉即可走人。倘若有钮扣，破了掉了，老眼昏花岂不麻烦？
陆佑楣生活俭朴是出了名的。走马上任时，他穿着一件旧棉袄来到总公司。同事们笑他寒酸，说这样太丢总经理的“份儿”，劝他上街买件好的。经不住怂恿，他真去买了一件皮夹克，人家不问则已，一问他自己乐了：“皮则皮也，仿皮。才200块钱，划算呀！”
仿佛约好了似的，陆佑楣和其他几位副老总，在总公司都是“单身汉”。后勤部门在生活上给予老总们一些照顾，是无可非议的。可总公司18层新住宅楼竣工，职工都往里搬家了，陆佑楣和他的“单身汉”伙伴，仍旧住在旧房子里，仍旧在食堂里聚餐。
前些年，国务院年年强调清查领导干部乘坐小车标准，三峡总公司年年都不在清查之列。因为，陆佑楣自己坐的只是“奥迪”，其他人谁敢有别的奢侈？
将军离不开战场，更离不开士兵。外出归来，陆佑楣总是风尘仆仆赶赴坝区工地，向前方指挥官了解情况，与各施工点上的建设者亲切交谈。不外出时，人们在前方看见他的时间总会比在大本营办公室里的时间多。
要认为陆佑楣做人不讲情理，那你就错了。无论国家首、国际友人，还是新闻记者、专家学者、普通职工，他都平等对待，友善真诚。职工有困难，他尽力而为，当面表态，能办的事即刻就办；干部有思想情绪，他知道了，也会耐心与其交心谈心，但他不能容忍部下腐化堕落，不肯与不良行为尤其是有损公司形象的行为作任何妥协。当他得知某部门头头在经济上出了问题时，气得脸都变了颜色，简直要拍桌子骂娘……事隔不久，《中国三峡工程报》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标题就是号令的消息：“反腐大坝要与三峡大坝同筑！”知情人说，陆总在全公司干部反腐倡廉动员会上，言词恳切、语重心长，听了终身受益。
1997年11月8日，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按预定计划，实施大江截流。在截流现场，在蔚为壮观的龙口进占决战场景里，我们通过中央电视台实况转播，能看见观礼台上江泽民总书记和李鹏委员长关切的目光，也能捕捉作为总指挥的陆佑楣此时此刻的神情：面对着党和国家领导人，面对着鏖战正酣的建设大军，“成竹在胸”四个字，早已写在他庄严的脸上。当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跳跃，“龙口”传出截流现场指挥贺恭向总书记、委员长报告喜讯的嘶哑声音时，陆佑楣禁不住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你知道么，大江截流，是三峡工程从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施工的转折。截流成功之后，要紧锣密鼓抢筑上下游围堰，必须在来年汛期到来之前，在堰内挖掘出左岸厂房坝段和部分溢流坝段基坑，展开更大规模的混凝土浇筑施工。
三峡工程建设的形象进度要求是：从大江截流到2003年，左岸厂房坝段和部分溢流坝段安全线达到设计高程185米；大规模的金属结构、机电设备安装要有条不紊地陆续展开，14台进口的单机容量为70万千瓦的水轮发电机组将陆续安装，且确保首批机组投产发电；大坝下闸首蓄水前，还有一硬仗要打，那就是：在枢纽右侧，再一次实施大江截流；在大江截流前，要确保长江航运畅通，必须人工开凿出“长江第四峡”，完成双线五级连续船闸的地面混凝土浇筑、巨型闸门和机电设备安装调试、地下状为迷宫似的输水网络工程施工任务，一句话：船闸正式通航！
再次截流、船闸通航、机组发电是三峡工程2003年必须实现的三大目标。两万多三峡建设者日夜苦战，奋勇拼搏，以辉煌的业绩昂首走过了艰难困苦的五个年头。五年啊，你知道三峡工程每个施工阶段、每个招投标项目凝聚着陆佑楣和他的战友们几多心血和汗水么？
到过三峡施工现场的人们，莫不为场面之壮观、工程之浩大而感慨和自豪。
单说混凝土浇筑这一项，数字就是吓人的。1999年，三峡工程计划完成420万立方米，实际完成448万立方米，一举打破巴西伊泰普电站年浇筑300万立方米的施工记录，震惊世界。到了2000年末，三峡工程竟完成年混凝土浇筑量540万立方米，再创辉煌！
十年辛苦非寻常。三峡这么巨大的工程，安全和质量事故在所难免。为确保一流的施工质量，三峡总公司不惜重金聘请洋监理。陆佑楣授权提议设立“质量特别奖”，推行一票否决制。2000年，工地不幸发生了伤亡事故。当人们尚未走出事故阴影时，陆佑楣郑重而坚决地向所有参战单位提出了“安全零事故，质量零事故”的“双零目标”。
置身三峡这片热土，作为三峡圆梦者，陆佑楣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为我中华，志建三峡”既是他的书法作品，更是一个将帅型领导人的心声。
2002年三峡导流明渠截流后，工程已顺利转入第三阶段施工。2003年6月13日水库实现初期蓄水135米(高程)目标；6月16日,双线五级连续船闸顺利实现试通航；7月10日,首批机组正式并网发电……陆佑楣将此喻为“三朵花竞放”。因为对三峡工程而言,2003年已然进入收获时节了。
那些天，近70岁的陆佑楣无论出现在哪里，总露出孩子般灿烂的笑容……
功成身退，依旧为水电事业奔忙
迄今为止，没有哪一位作家能够如愿以偿采访陆佑楣，写出一篇象样的有关陆佑楣个人情况的文字；也没有哪一位记者能真正了解和认识陆佑楣，写出一篇有特色的报道。
作为三峡建设总指挥和长期担任中国大坝委员会主席的陆佑楣，一向对向表现低调。这种自谦的举动，在作家和记者眼里，简直就是固执：谈工程讲大坝，与同行交流，他兴高采烈、口若悬河，工程进展科学数据如数家珍；说个人道家境，他摇头摆手，任你花言巧语费尽心思最终毫无结果。作为曾经的“东方之子”上镜人物，中央电视台记者的镜头里除了工程，便是作为“单身汉”宿舍的一套儿子供奉给老子的组合音响；由此，人们知道陆佑楣的业余生活里唯有音乐——国内外古典音乐。
其实，陆佑楣也是个俗人，也有一颗与我们老百姓一样有着七情六欲的平常心。他的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妻子何璟曾是水利部副部长，孩子们早已成家立业，功成名就。按理，他能够而且有资格坐在北京颐养天年，静享天伦之乐了。可事业与家庭的法码孰重孰轻，陆佑楣以共产党员的心秤衡量，毅然选择了前者。
2003年，陆佑楣卸任并荣幸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身份改变，追求依旧，陆佑楣晚年照样为水电事业奔忙。他舒心地致力于中国水利水电建设的宏观战略研究，自觉地关注水电的生态环保课题，祈盼通过自身努力和不停呼吁，为水电事业可持续发展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和舆论环境。
三峡库区及其上游水污染防治战略咨询项目，是国务院委托中国工程院开展的重大战略咨询项目，作为课题负责人之一，陆佑楣督导研究人员以事实为依据，运用科学方法和哲学思维，提出了缜密的对策建议。
作为国家能源专家咨询委员会专家，他积极参与国家能源宏观战略和能源发展规划的决策建议工作；作为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委员会专家，他认真为重要工程技术问题建言献策。
作为中国三峡集团金沙江水电开发质量专家组组长、水资源高效利用与工程安全国家工程研究中心技术委员会主任，他非但及时指导、监督检查金沙江梯级水电站的工程建设质量，还对重大水电工程的水资源综合利用和高坝大库的工程安全，无保留地亮出自己的观点。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当地震、干旱、暴雨等恶劣地质、气象袭扰中国大地，已然建成的三峡工程备受国内外舆论非议时，陆佑楣作为中国水电建设的管理者和见证人，义无反顾地多次接受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瞭望周刊、人民网、南方周末等知名媒体采访，以理性思维和哲学高度畅所欲言，甚至不惜与访者“唇枪舌战”，以澄清社会舆论对三峡工程和水电开发的误解和非议。
众所周知，应对气候变化和实施减排责任，已成为影响国家之间关系和国家战略决策的重要议题。而能源减排是应对气候变化的主要方面，水电本应是减排的主要贡献方，但却受到不同声音的质疑。于是，由陆佑楣领衍的中国工程院科技咨询重大项目——“不同发电能源温室气体排放的关键问题研究”悄然启动。不难预测，这项“定量阐述水电在能源减排中的地位和贡献”的新课题破解，必将功在水电、惠及民生。
老枥伏骥，志在千里。已近耄耋之年的陆佑楣，一辈子行走江河，无怨无悔地献身中国水利事业，其大家风范，其言行作为，堪为后辈楷模。
（2011-8-4于废思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