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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祚庥建言中国能源战略 第一发展水能
2011/4/11 9:00:36    新闻来源:《环球财经》杂志
 
  ■环球财经记者 刘洋

  北京,初春。

  与往年同样明媚的阳光下,“购盐潮”背后所体现的日本核泄漏事故印记,悄然加在这座千年古都之上。3月17日,曾参与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的研制开发的中国科学院院士、理论物理学家何祚庥老先生,在武警总医院住院部接受了《环球财经》专访。何老腰椎有疾,不日后将接受一个较大的手术。也因此,何老此前推掉了其他一些媒体的专访请求。

  就在一天前,3月16日,温家宝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听取应对日本福岛核电站核泄漏有关情况的汇报。会议决定立即对中国核设施进行全面安检;立即停建不符合安全标准的核电站;核安全规划批准前,暂停审批核电项目等。会议要求继续加强辐射环境监控和重点区域监测。

  见面远比想象中轻松,耄耋之年的老者对于前一天中央做出的决定表示了高度的认同。《环球财经》杂志社副社长彭晓光与何老的对话也从这里正式开始。

  技术难度制约发展空间

  彭晓光:日本地震引发的福岛核电站事故危险等级不断提升,这一事件既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也引起了人们对中国核能发展的关注,各方面都在对此进行评估。我们想听听您对此的看法。

  何祚庥:我不完全是专家。我们这代人都有一个传统的梦想,将来中国的能源问题能够通过核能得到最终解决。现在的核工作者还抱着这样的理想,但是我已经放弃了,放弃的原因并不是我对核能不忠,而是我个人认为难度较大,这种难度不仅体现在技术上,也体现在成本上。

  发展核能,是我国两代科学家传统的梦想,但梦想与现实之间是有距离的。除了技术和成本,还要牵涉到另外一个问题——资源问题。在发改委一次座谈会上,我曾提出一个材料,我说我国应该发展可再生能源,理由是核能资源不够,当时有一个数据表明,以中国的资源发展核能,一共只能够25座标准核电站(100万千瓦)运行40年。去年年底,我国在快堆后处理技术上取得突破后,媒体曾报道说“由于快堆技术的成功,我国的核资源可支撑年限将从60年延长到3000年”。我个人认为这个说法不够准确,因为它没有说明是多少千瓦的核电站运行3000年。

  与世界核工业先进国家相比,我国还有很大距离。我们现在是世界第八位,印度是世界第七位,排名只相差一位,但实际差距有多大呢?我这里有个材料,据《中国核工业报》2011年3月2日报道,印度的实验快堆1985年实现临界,中国实验快堆2010年才实现临界,差了25年;印度于2004年开始建造的50万千瓦电功率原型快堆将于2012年建成,我们国家正在建设试验快堆只有25兆瓦,约是印度的二十分之一,且可能在今年建成,而我国拟自主设计的示范快堆项目尚未立项;印度已拥有3座小型热堆乏燃料后处理厂,我国的第一座大型热堆乏燃料后处理厂尚在拟议之中;印度于2005年在世界上率先完成了快堆乏燃料的水法后处理热实验,我国快堆乏燃料后处理技术研究刚刚起步;印度具备了快堆MOX燃料制造能力,并可为即将建成的原型快堆提供燃料,我国尚未掌握快堆MOX燃料制造技术;印度自主建成了3座高放废液玻璃固化厂,我国尚不具备玻璃固化厂的建设能力,目前依赖进口。

  核能受到推崇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其被认为是清洁能源。核能也可以说是清洁能源,但是如果放射性产物得不到妥善处理,就成了危害极大的污染能源。全世界过去的核电站成本都很低。上世纪60年代美国的核电站一度做到1度电4厘钱。那时候觉得核电前途一片光明。成本如此之低的原因是那时没有重视安全问题。美国三哩岛事故、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出来以后,大家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要确保安全。

  方法之一是设计上进行改进。过去不确保安全是为了省钱,因此确保安全的必要条件是多投钱。首先要保证核反应堆的设计安全,再者是外墙的抗震能力。应该说日本人在设计核电站时是考虑到了这个安全的。日本建筑的抗震结构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技术领先的,因此这次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不能怪日本的工程师和设计师,9级地震确实是太大了。在安全问题上,不给钱是做不到的。我们的高层建筑结构水平与日本在技术上还存在差距。因此中央最近重新审视对核电工业的发展,我认为是非常正确的。从安全角度和成本角度都应该加以考虑。

  核电宜用于特殊用途

  何祚庥:此外还有资源方面的考虑。中国是国际上公认的贫铀国,各国铀的储量是保密的。但全世界铀矿的数字是公布的,目前约为500万吨天然铀。我个人的计算是,中国土地面积占世界陆地面积6%。中国是贫铀国家,不可能超过平均值。因此我的毛估是中国天然铀储量不超过30万吨。但有一个变量来源于青藏高原,其下的铀矿储量目前是个未知数。

  彭晓光:目前我们的铀主要从哪里进口?

  何祚庥:最开始找加拿大,但是加拿大因为美国的关系不卖。后来找澳大利亚,一开始成功了,还草签了协议,但后来美国一施加压力,澳大利亚马上就决定不卖了,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点以表示友好。现在只能依靠哈萨克斯坦,但目前还未见到正式合同。

  还有一个问题,中国现在的规划是要建设100座或者200座核电站,印度的规划则是400座。如此一来,全世界肯定会出现抢矿问题。

  彭晓光:印度也是贫铀国,但印度在全球购买资源显然比中国遭遇的阻力要小很多。

  何祚庥:对。这会成为未来国际政治的一大问题。我认为我们对核的作用应该有一个正确定位。我的观点是,不把核能作为基本电力,而是作为特殊用途和补充能源。

  首先,将来最能发挥核能优势的地方是船舶。一次装料,30年运行。未来,大型船舶和航母、潜艇都可以是核动力的。在这些方面,核能的经济性是石油和煤无法比拟的。

  其次,核电站可以做成移动电站,哪里缺电就搬到哪里。核电站就是一个船,现在俄罗斯已经研究出来了。这样可以非常好地解决中国电能的临时调配问题,将来京津用电紧缺就把船开到渤海,一根电缆就可以把电输入到电网,上海紧张就到上海,广东紧张就去广东。

  还有特殊的,用其他能源很困难的地方可以使用核能,但不要去跟基本电力抢市场。

  很多人说核电站的建设也有规模效应,规模大了成本就低了,历史上核电站成本很大,现在很低了。但我说:错啦!历史上核电站成本低,现在成本变高了,因为要重视安全问题啦。规模效应可以降低一些成本,但是为了确保安全,会增加很多成本。我也不认为规模效应能够降低成本,要做出来才算。更重要的是铀价的成本也要有一个长远的眼光,铀精矿价格飞涨。2007年7月,在现货交易市场上,每公斤U3OS高达358美元,在长期合同市场上为每公斤247美元,而2004年中期,这两种价格即仅为每磅20美元上下。

  彭晓光:重要的是我们要注意在矿产资源上不能过分依赖国际市场。

  何祚庥:是的,这也是我建议只将核能作为补充能源的原因。目前,世界上只有法国将核电作为基本电力,日本所占比较多,也仅占30%左右,美国有反核运动,核电的发展受到阻碍,最近奥巴马表态仍要发展核能。我国的志向是核电占整个发电量的5%。

  建议加大水能、太阳能、风能建设

  何祚庥:我们国家的能源结构要调整,我建议首先应考虑水能,目前我国的水电技术也是最成熟的。

  彭晓光:但是发展水电引发的地质破坏等环保问题所引发的争议也比较大。

  何祚庥:我看到近日有些报道非常有意思,日本出了核事故,一些国内媒体却将关注点放在置疑怒江该不该开发,我们该不该盖水电站上。我在这里问一个问题:目前全球核电站已经先后出了三次特大事故,但是水电出了几次大事故?不要说我们中国,就是全世界哪个国家出过一次大事故?一次大事故都没有出过。今年的一号文件里面有一句话:“十年来,我们在水利上欠账过多”。这句话,表明中央已经在考虑战略调整。

  为什么需要发展水能?第一,水能是清洁能源。第二,会不会破坏环境?当然,要开发水能,树总是要砍掉一点的。但是,这种破坏是一次性的,是局域性的。

  还有我们的水能资源是全世界第一。理论上是7亿千瓦,技术可开采的是5.4亿千瓦,经济可开采的是4.5亿千瓦。但是,我跟水能专家说过,5.4亿千瓦都可以可开发利用的。

  我们国家的水能利用率只有30%,世界发达国家的利用率都在80%到90%之间,而且我们国家的水能资源最多。现在“三江保护区”,导致澜沧江不能开发,怒江不能开发,金沙江也不能开发。这么好的水能资源,就因为一些不明争议而白白地付之东流了。这次中央拨付4万亿发展水利,我举双手赞成!

  其实,除了水力发电,水能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做抽水储能电站。什么叫做抽水储能电站?上游有个库,下游有个库,用能源把下游的水抽到上游,然后放下来发电。像十三陵水库上面就有一个约几十万千瓦的水电站是抽水储能电站。

  为什么要建抽水储能电站?电力的需求是不一样的,但是用火电调整峰谷比,代价太高;核能原则上可以调,但是成本太高,所以基本上也被认为是不能调的。所以,我们核电站建设时都要求建设配套的抽水储能电站。江西省要建设一个400万千瓦的核电站,同时就要求江西省建设400万千瓦的抽水储能电站。重庆要上马600万千瓦的核电站,也要求建设配套的600万千瓦的抽水储能电站。

  同时,我们的火电都要向超超临界技术发展,我赞成。投资虽然大一点,但是效益高多了。但是超超临界的特点是不能停、不能调。因此,如果我们国家要大干快上超超临界火电站的话,我认为也要发展配套的抽水储能电站。

  抽水储能电站更重要的应用是什么?是为风能服务,为太阳能服务。我们现在发展风能,但是风能不能上网。不能上网是有原因的,因为风电的波动是电网吃不消的,可能我需要电的时候没风,有风的时候电能又太多了,所以,风能有个外号叫“垃圾电”。但是,如果我们让风能去抽水,让水能去发电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吗?我们国家水量很多,且地形复杂,所以,我们有足够的地形、足够的水去建设超大型抽水储能电站。

  大到什么程度?我曾跟老同学、曾任长江水利办公室主任的魏廷铮一起去三峡转了一圈,就在三峡水库上面不远,还可以修一个上库。有足够的地形和足够的水,那个地方可以做几亿千瓦的抽水储能电站。长江三峡的装机容量是2200万千瓦,但是其地形条件很可能修建一个超大型的抽水储能电站。当然,实际情况是要打折扣的,但是2亿千瓦是可能的。而且,这里的电网跟全国的电网是连在一起的,这就给全国的电力调配解决大问题啦!所以,要重视大型和超大型抽水储能电站的建设。

  所以我认为,能源结构的调整第一位是水能,这个水能既包括水力发电,也包括抽水储能电站。而且,要把抽水储能电站提升到战略高度。因为,只要这个发展好了,我们才能发展风能和太阳能,不然我们的电网受不了。

  彭晓光:这次“两会”有代表质疑,为什么要给风能产品和太阳能产品的出口提供这么多的补贴。

  何祚庥:从产业扶持上说,我认为目前我们对太阳能产业研发的扶持力度还不够。人们都说,太阳能产品是多晶硅,高耗能、高污染。但是最近我们研究所有一位陈应天教授发明了一种廉价生产太阳能级多晶硅的新方法,低耗能、无污染、价格便宜,成本只有传统产品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但这个项目目前没有经费支持。

  我认为,中国发展太阳能的前景远大。中国的太阳能资源是每年17000亿吨标准煤,这是照射到地面上的,连植物吸收的也在内。我们每年消耗的是30亿吨标准煤,500多倍。植物光合作用的能源转化率为千分之二,但我们制造的太阳能电池板的转化率为20%。只要我们能够开发全部太阳能能源的1%,中国的能源问题就基本上全部解决了。

  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不用?因为太阳能太贵了。我承认,现在确实有点贵。但是,我们还有很多好办法可以让它便宜下来,这需要资金支持。

  彭晓光:目前国内的太阳能产业还缺乏特大型龙头企业。煤炭、石油都有龙头企业,但是太阳能没有。

  何祚庥:一方面我们对太阳能不够重视,另一方面,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政策去通过研发降低成本,使得太阳能可以利用。但中国的能源问题最终还是要依靠太阳能来解决的。因为资源量摆在那里嘛!现在惟一的问题是需要通过技术进步来降低成本。

  美国总统奥巴马最近对其本国的清洁能源发展做了一个排序。第一位是风能;第二位是太阳能;第三位是水能,美国的水能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第四位是天然气;第五位是洁净煤技术,但是这个成本也很高;第六位是核能。

  我们国家也需要根据自身资源、技术条件做相应的能源发展规划,我们一直在说“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但转变发展方式,能源是关键。按照我的理解,过去是以火力发电为主,要么是开采煤,要么买石油,要么买天然气。但是现在,煤快没了,天然气不好买。于是寄希望于核能。以我个人的看法,我建议第一是发展水能,第二是太阳能,第三是风能。

  风能为什么排在最后?风能价格便宜,但是风能的开发有地域限制,而且风能占地面积太大,每平方米的风能发电量是5瓦,而太阳能可以达到50瓦。而土地是需要计入成本的,沙漠可能不用钱,但是沙漠的开发也是需要钱的。

  (实习记者向捷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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