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 www.hydropower.org.cn 日期:2007-09-10 供稿:转自:新华网 |
2007年09月08日 22:40:56 来源:新华网
这是张光斗教授在放大镜的帮助下,使用电脑工作(资料照片)。 新华社发
新华网北京9月8日电 题:水之恋——记著名水利水电工程专家、工程教育家张光斗
记者 张严平、李江涛、卫敏丽、吴晶
他似乎是为水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同水有关,为水而梦,为水而忧,为水迸发,为水坚守,乃至他的性格里也深深地打着水的烙印,激扬如飞流直泻,奔涌如撞石惊天,润泽如漫漫清流,
他,就是清华大学水利系教授张光斗。
2007年春天,在这位耄耋老人献身中国水利水电事业70周年的日子,他坐着轮椅来到清华大学举办的座谈会上。十几分钟的发言,恳恳切切牵挂的还是一个“水”字:“我国水资源紧缺,水污染很严重。作为一个水利工作者,我感到很忧虑,也很惭愧。我们要爱护中国的水利、水资源,这是我的愿望。”
水之情
2004年北京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二月里已是满街鲜花。妻子重病住院,张光斗忧心忡忡,想着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送她一束花。那年,她过80岁生日,他送她一支红玫瑰,她高兴得像个小姑娘。
这天傍晚,女儿进家,伏在他耳边小声说:“妈妈走了……”
他没有抬头,很久很久,从椅子上起身,默默地走进了书房。
这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天天伏在电脑前,敲啊敲啊,每一天开篇的第一句话总是:“玫荫,我很想念你……”
65年前那一片江水,在张光斗的心里有着无尽的记忆。他与妻子钱玫荫的婚礼就是在那片江水边举行的,脚下是四川一个叫袁家坪的小水利工地;两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冒着日机轰炸在一个防空洞里出生,由于难产,小生命夭折了,而这一刻,他仍在水利工地上,身边依旧淌着那片江水。
作为张光斗的妻子,她追随了他一生,而他追随了水一生。
童年的张光斗,最快乐的事就是跟着哥哥们在家门前的小河里戏水。这个1912年5月1日出生在江苏常熟县鹿苑镇贫穷人家的孩子,似乎真的与水有缘。
1934年,靠全家人省吃俭用,读书用功的张光斗考取了清华大学水利专业留美公费生。出国前,他到国内各水利单位实习,9个月里,遍访中国江河。他震惊了!黄河岸边,满眼疮痍;淮河古道,饥民遍野;赣江两岸,虽然风景如画,但依旧掩盖不住饥寒交迫、民不聊生。
水,连着饱受苦难的土地,流淌进这个22岁的年轻人心中。他对自己说:“我要学好本领,为中国的水利建设服务!”
1936年,张光斗获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土木系硕士学位;1937年,获哈佛大学工程力学硕士学位,并得到了攻读博士学位的全额奖学金。
这时,中国抗战爆发。张光斗血脉贲张,他对中国同学说:“如果我国战败,我们在美学习毫无用处,现在应是报国的时候了!”
这个夏天,他辞谢了导师、国际力学大师威斯脱伽特教授的再三挽留,启程回国。导师尊重他的选择,留下一句话:“哈佛大学工学院的门是永远向你敞开的!”
张光斗成为中国的一名工程师,先后负责设计了四川桃花溪、下清渊硐、仙女硐等中国第一批小型水电站,为抗战大后方的兵工厂雪中送炭。
1947年,中国的历史走到了光明与黑暗激烈碰撞之际。此时在国民党资源委员会全国水利发电工程总处做副总工程师的张光斗,再次面临重大抉择。
一位叫柯登的在华美国工程师,欣赏张光斗的为人和才干,回国前,力劝张光斗举家赴美,并许诺护照、签证、旅费及在美的工作全部由他包办;若张光斗同意,他们还可以共同在美国合办工程顾问公司。张光斗摇摇头:“不!我不能离开我的祖国,我有责任为祖国的建设服务,为养育我的老百姓效力!”
资源委员会来电,命令他所负责的水电总处把全部水电资料装箱上缴,以便运抵台湾。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在中共地下党的帮助下,把资料装了满满20箱,秘密转移。
江水义无返顾地流淌着,奔向远方的海,那是一种心的归宿。
1949年底,应清华大学工学院院长施嘉炀的邀请,张光斗携妻带子北上。
多么亮、多么美的灯火!这是1950年春节前夕北京饭店的灯火。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周恩来在这里举行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招待会,一生中见过200多次周总理的张光斗,今晚是第一次与这位人民的总理相识。周总理向他走来,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学什么的?”
“我是学水利工程的。”
“中国水利水电建设很重要,黄河长江的防洪兴利任务很重,要努力工作。” 张光斗的眼睛湿润了。
数不清的出发,奔向江河,工地,大坝……
1951年,张光斗负责设计了黄河人民胜利渠渠首闸的布置和结构,实现了祖祖辈辈中国人在黄河破堤取水的梦想。
1958年,张光斗负责设计了我国华北地区库容量最大的密云水库,实现了一年拦洪、两年建成的世界罕见记录。周总理称赞它是“放在首都人民头上的一盆清水”。
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张光斗先后参与了官厅、三门峡、荆江分洪、丹江口、葛洲坝、二滩、小浪底、三峡等数十座大中型水利水电工程技术咨询,对工程所提出的诸多重要建议,至今在中国水利界传为经典。
张光斗曾动情地对一位友人说过:“我愿把自己全部的本事使出来,让祖国用得上。”
祖国,还有什么比祖国在张光斗的心中更重?!一心为祖国和人民做事,成为他终生的支点与归宿。
回首人生,他最幸福的莫过于妻子的相伴。女儿常说,妈妈这辈子是又当妈妈又当爸爸。为了他的江河大坝,她为他扛起了整个家。
又一个春天来了,又一季花儿开了,可她却走了。
流水绵绵无绝期。水,牵系了张光斗一生的情感。
2005年3月22日,张光斗在给女儿信中写道:
“我被称为我国水利水电泰斗,我愧不敢当。我出身寒微,都是国家和人民给的机会,我受之于国家和人民的多,而回报的少。现已年老,无力再做现场工作,深感不安。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水之忧
水,是光辉灿烂的华夏文明的摇篮。
水,又是始终威胁着我们民族生存的怪兽。
据有文字可查的史书记载,从公元前206年到1949年全国解放为止,在2155年间,水灾就发生过1092次。
上个世纪90年代频频爆发的特大洪水,今天的人们记忆犹新。特别是1998年6月、7月、8月间,长江、嫩江、松花江三江同时发难,中国人民举国上下抗洪救灾。
江河不治,水利不兴,则无以安民兴国。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也是一部与水害斗争的历史。
“我选择水利事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国家和人民的需要!”这是张光斗一生的诺言。
与这诺言同时跟随他一生的是如山的责任。
几十年来,张光斗无论负责哪一个工程,一定要去工地,到了工地,一定要去施工现场,工程关键部位,再艰难危险,也要亲眼看一看,亲手摸一摸。
他常说:“在工程细节上1%的缺陷,可以带来100%的失败,而水利工程的失败最后导致的将是灾难与灾害。因而,水利工程师对国家和人民负有更大的责任。”
为了这个责任,他曾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在去水库的路上翻过车;在山里遭遇过泥石流;在二滩水利工地上被山石袭击,遇难的一位工程师当场倒在他的怀里。有一年,为检查二江泄水闸护坦表面过水后的情况,年近80岁的他,乘坐一只封闭的压气沉箱下到了20多米深的水底,开沉箱的工人惊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年纪的人还敢往水下钻!”
1980年8月2日,张光斗遭遇怆痛。
这天,他正在葛洲坝工地,接到清华大学的电话,说有急事,请他立即返校。他赶回北京,推开家门,等待他的竟是惊人噩耗,他37岁的长子突发急病,抢救无效,于8月1日去世。望着正在抹泪的5岁的小孙女,他几乎懵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儿子,这是寄托了他多少挚爱与希望的儿子啊……他给他起名“元正”,寓意为人正直;乳名华华,意为爱我中华。他对他一直有着超乎寻常的严格,批评多于夸奖。然而,当他打开儿子的抽屉,意外地看到了十几张没有上交的病假条,突然间明白了儿子一直在拼命努力,他哽咽了……
追悼会上,他执意要与儿子再见最后一面。当他被人架扶着来到儿子的遗体前,望着儿子清瘦的面容,两眼发直,欲哭无泪……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进房间,两天没有出来。两天后,他走出房间,拿出了上万字的《葛洲坝工程设计审查意见书》。时任水利部部长的钱正英接到这份意见书,泪水夺眶而出。
静水深流是心的力量,这力量能挽住风,能平息浪,能消解世上最深的伤痛。
又一个春天。
1992年4月3日,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
这一年,张光斗年届80岁整。
1993年5月,张光斗被国务院三峡工程委员会聘为《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初步设计报告》审查中心专家组副组长,他在专家组会议上说:“我们有信心、有志气建好三峡工程,我们又必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1994年,三峡工程在震天的炮声中开工。
1999年,张光斗出任国务院三峡工程质量检查专家组副组长。他一趟又一趟地往三峡工地上跑。
2002年4月,是张光斗自三峡工程开工以来第21次来到正在兴建的三峡大坝,这一年,他90岁。这一次,他依然蹬上了近60米高的大坝导流底孔。
2006年5月20日,标志着三峡大坝建成、拆除大坝围堰的“天下第一爆”终将诞生。94岁的张光斗已经无法到现场,他坐在北京家中的电视机前,紧紧地盯着现场直播的每一个镜头。当礼炮一般的爆炸声响起,围堰随着江水翻腾而去,雄伟壮丽的三峡大坝在天地间横空出世,矗立在滚滚的万里长江之中。
那一刻,老人开怀畅笑了…… 水之泽
银白色的线条,在绿色的草坪上默默流淌着,经年累月,无声无息。这是清华大学水利系教学楼前一尊雕塑━━“水”。
不去大坝的日子,每个清晨张光斗都会提一只书包,拄一根手杖,出家门沿一条小路朝那“水”的方向走去,手杖在小路上磕出笃笃的音响。
岁月无痕,多少人生都沉积在这条小路的来来往往之间了。
他曾迎接了清华大学水利系的成立;
他曾创建了国内的水工结构和水电工程学科,开设了水工结构专业课,编写了国内第一本《水工结构》中文教材;
他曾建立了国内最早的水工结构实验室,培养了国内首批水工结构专业研究生。
56年风起雨落,他一直走在这条小路上;50年花开花谢,他在小路那头的讲台上倾注了点点心血。时光带走了太多的记忆。然而,那些最珍贵的,却是永远带不走的,就像潮水退去留下闪光的贝壳。
“一条残留的钢筋头会毁掉整条泄洪道”,这个失败的工程案例,张光斗从上世纪一直讲到今天,理论与工程实践相结合是他教育理念的灵魂。
学生们的论文,如果没有经过实验论证或工程实践检验,他会立刻退回。他说,在水利工程上,绝不能单纯依赖计算机算出来的结果,水是流动而变化的,即使你已经设计了100座大坝,第101座对于你依然是一个“零”。
学生们回答问题,若只是按照书本一五一十地回答,他顶多给3分;如果有自己的见解和分析,即便尚显幼稚,他也一定给5分。他说,在工程技术领域,如果没有创新,永远只能跟在别人的后面爬行。
这位身材削瘦、思路开阔、总是有一些反向思维的先生,令学生们着迷。期间他说得最动感情的一句话:“做一个好的工程师,一定要先做人。正直,爱国,为人民做事。”这已成为几代学生的座右铭。
张光斗桃李满天下,许多人已经成为今天中国水利水电事业的栋梁之材,其中有16位两院院士,5名国家级设计大师,以及为数众多的高级工程师、教授。
张超然,1965年毕业,戴一副眼镜,斯文儒雅,现在是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总工程师、中国工程院院士。
王浩,1977年毕业,高高的个头,魁梧沉静,现在是中国水利水电研究院资源研究所所长、中国工程院院士。
刘宁,1978年毕业,看过去像一名精干的体育教练,现在是水利部总工程师、目前水利水电界最年轻的设计大师。
还有清华大学的教授张仁、雷志栋、濮家骝、王光纶……
他们对先生共同的回忆是:赤子之心,特立独行,穆如清风。
2002年5月1日,张光斗遍布全国各地的学生们,汇集了一本50多万字的论文集《江河颂》,献给了他们的老师。
古人说,“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张光斗的快乐比古人更大,因为从他的课堂里走出的英才们,已经成为造福祖国和人民的参天之林。
1997年,85岁、患有青光眼、白内障、写字手发抖的张光斗以惊人的毅力学会了使用电脑。他每天伏身电脑前,一手拿放大镜,一手敲键盘。在他写下的大量书信文章中,有相当一部分依然是对中国教育的思考与建议。仅在1996年到2000年,他写下的有关教育方面的书信文章就有32篇。
1998年12月18日,在他的电脑里记下了这样一页:他给教育部长写完关于对《高等教育法》的读后感及建议后,当夜,患感冒,发高烧38.9摄氏度,被送进友谊医院。17天后出院,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水,润泽着。在润泽中,它消融着自己,把生命给了种子,给了幼苗,给了孕育着果实的烂漫春天……
这是2000年4月,年近九旬的张光斗教授在三峡工地检查工程质量,他坚持下到施工仓面进行实地考察(资料照片)。 新华社发
水之盼
张光斗老了,背越来越弯,视力也越来越差,行走已经离不开手杖和轮椅……近一个世纪的人生,漫长而又短暂。
高寿之年,该是心静如水,可张光斗似乎有着越来越多的心事。
2005年8月13日,他在给女儿的一封信中写道:
“人生就是为人民服务,为后人造福。我一生为此努力,但贡献不大。中国人口众多,而人均水资源只有世界人均的四分之一,而洪涝干旱灾害频发。我为防洪、发电、航运、供水和节约用水努力工作,但这是全社会的事,很难解决。”
“我93岁,生活能自理,头脑清楚,无大病,是很不容易的。我还想为人民做些工作,对工程和国事写些文章,但行动不便,难有作为……”
这就是张光斗的心事。
每天早晨,他依然6点钟起床,下不去楼了,就拄着手杖在屋子里慢慢地转6圈,之后早饭,工作。生活俭朴、严谨,是他一辈子的作风。
上午,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浏览当天的报纸和信件,凡他有所思考的,马上就会给有关部门打电话或者写信,提出建议。如果感觉问题特别重要,他就会搜集资料,拿出论据,写成文章投寄报刊,甚至上书中央。
1989年,张光斗与中国水利水电研究院的陈志恺就我国水资源的严峻形势,联名上书中央,终究促成了水资源保护与开发被列为国家战略重点,水利事业进入一个新的大发展阶段。
1998年,张光斗等向工程院建议,设立了《中国可持续发展水资源战略研究》咨询项目,最终为我国可持续发展水资源提出了总体战略。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一种忠诚与智慧却足以推动事业的长远进步。
张光斗的操心终是停不下来。
——看到哪个学生用完水后水龙头没关好,他就会跑过去,边关水龙头边大声训斥:“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早晚有一天会尝到没水喝的滋味。”
——在参观工厂企业时,每听到主人兴致勃勃地介绍那些引进的先进技术与生产线时,他会马上跟一句:“在消化、吸收方面,你们做了些什么?”
忧之切,因为爱之深;爱之深,所以盼之切。这位老人最大的期盼是国家发展,人民幸福。
流水无语,被大地铭记。张光斗在中国水利事业中的卓著贡献,为人民和国家铭记。
1996年张光斗获得何梁何利科技进步奖,同年获得中国工程院工程成就奖,2001年获得中国水利学会功勋奖,2002年获得中国工程科技领域最高奖--光华工程成就奖。
2007年4月28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给张光斗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胡锦涛在信中深情地写道——
从一九三七年归国至今,七十年来,先生一直胸怀祖国,热爱人民,情系山河,为我国的江河治理和水资源的开发利用栉风沐雨,殚精竭虑,建立了卓越功绩。先生钟爱教育事业,在长期的教学生涯中,默默耕耘,传道授业,诲人不倦,为祖国的水利水电事业培养了众多优秀人才,做出了重要贡献。先生的品德风范山高水长,令人景仰!
胡锦涛真诚地祝愿张光斗继续为我国的水利水电建设和教育事业贡献智慧和力量。
水因情而深邃,因忧而厚重,因泽而广阔,因盼而绵长。张光斗一生为水痴恋,为水献身,因为他一生都深深地痴恋着千山万水之间的祖国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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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国家强盛了,个人才幸福" 张光斗寄语当代青年
每个人都盼望幸福。对于怎样才能幸福,著名水利水电工程专家、清华大学教授张光斗有着自己的理解。
在一篇《寄语当代大学生》的短文中,他这样写道:“个人的短期利益无足轻重,只有国家强盛了,个人才幸福。” >>点击详细
---------------- "有三件事 最让我感动" 学术助手"话"张光斗
“你想了解张先生,去采访王光纶吧。”在清华大学采访,许多人都向记者这样推荐。
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的王光纶是清华大学教授,自1963年大学毕业起就跟随张光斗先生左右,成为他的主要学术助手。
“有三件事,最让我感动。”站在清华大学大礼堂前的草地旁,王光纶掰着手指说。 儿子追悼会后两天:写出万言葛洲坝工程设计审查意见书
(事件回放)张光斗育有一子一女。1980年夏季,他年仅37岁的儿子张元正突然因脑溢血医治无效在北京去世。
(王光纶述说)当时我正陪张先生在葛洲坝工地审查设计,怕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对他打击太大,不得不谎称学校要他立即回京参加重要会议。到家后,当得知儿子已经去世,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悲痛欲绝的老伴,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那里,可以想像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一位近70岁的老人来说是何等悲痛。张先生平时对儿子要求非常严格,有时儿子晚上多休息一会儿,都要受到他“不努力”的批评。可是在儿子去世后,他从儿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摞医院给儿子开出的全休假条,儿子为了所从事的航天事业,也和他一样在忘我、拼命工作,没有休息呀!追悼会上,张先生执意要再见儿子一面。他被几个人架着来到儿子遗体前,两眼发直欲哭无泪,在场的人无不为之伤心动容。即使在这样悲伤的日子里,为了对工程设计负责,在儿子追悼会结束后,张先生还是花了近两天的时间写出了一份上万言的《葛洲坝工程设计审查意见书》,并让我立即送交水利部和长江委设计单位。这份饱含丧子之痛写成的意见书,字字浸透着先生对祖国无限忠诚、对事业无私奉献的滴滴心血。
(张光斗回忆录中有关描述)(得知消息后)我为此震惊,老年失子,无比悲痛,欲哭无泪,惊呆无语。想到孙女只六岁便失去父亲,更为伤心。我白发送黑发,心痛万分。元正追悼会后,我静下来,写了这次葛洲坝工程现场设计审查的意见书,送钱(正英)部长和林一山主任,也算我对元正的悼念。至今,当我想到元正,总感到伤心。每年清明,我们去为元正扫墓,在墓碑前默哀……
图纸不准签字:“反正我要对老百姓负责”
(事件回放)作为首都“一盆清水”,密云水库是上世纪50年代末张光斗作为总工程师牵头设计的当时我国华北库容最大的水库。1976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密云水库,白河主坝上游沙砾石保护层发生滑坡,为了抢险加固,北京市委急召在外地的张光斗回京。
(王光纶述说)当时是“四人帮”猖獗的时代,张先生仍处于受审查的逆境中,虽然先生抱着满腔热情、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到水库工地,但迎接他的军宣队负责人却送上的是冷冰冰的当头一棒,明确向他宣布:“这次加固工程的设计你要负责,但你不准在设计图纸上签字。”这不讲理的逻辑,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其实,不让他签字他就可以不负责,完全可以甩手不干。但即使蒙受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张先生仍然全身心地投入到工程加固的工作当中。他每天奔波在大坝工地,爬上爬下检查施工质量,对设计图纸一张一张地仔细审查,提出意见后交给“负责人”签字。用张先生自己的话说:“我是为人民工作的,让我签字也好,不让我签字也好,反正我要对老百姓负责。”
(张光斗回忆录中有关描述)密云水库加固工程的安全要我负责,但图纸不准我签字。我心想哪有这个道理……来此工作,是为党和人民服务,所以我应该全心全意为密云水库的加固进行工作……我整天到施工现场看,在大坝爬上爬下,还看挖廊道混凝土塞,看挖隧洞,还去潮河看第三溢洪道,看放空隧洞及潮河大坝导流隧洞施工,还要审查设计图纸,参加指挥部党委会,比较忙,也很累,但能为党和人民工作,心也安了。
近90岁老人爬40多米高脚手架:“设计、施工都要质量第一”
(事件回放)作为国务院三峡枢纽工程质量检查专家组副组长,多年来,张光斗魂系工程质量,每年都要前往三峡工地,深入第一线进行考察,为三峡工程“挑刺”,其中起导流作用的坝身导流底孔更是他关心所在。2000年,他再次来到三峡工地,检查导流底孔施工质量。
(王光纶述说)为了掌握第一手材料,他坚持从基坑顺着脚手架爬到56米高程的底孔,检查混凝土表面的平整度,他深知高速水流对底孔过水表面平整度的要求极为关键,当他用手摸到表面仍有钢筋露头等凹凸不平的麻面时,当即要求施工单位一定要按照设计标准返工修复。对于一位已近90岁的老人来说,爬40多米高的脚手架,其难度可想而知。张先生个性好强,在脚手架上不让人搀扶,我知道他当时已经精疲力竭了,因为他不时碰到我身上的手已是冰凉,艰难迈出的两腿也已在微微发颤,在由底孔向下返回的时候,为了怕他腿软撑不住,滑下去,我只好成心在他前面慢慢走,挡着他。即使如此,他仍然还是坚持查看了两个底孔。他后来还告诉质量检查专家组组长钱正英:“我实在爬不动了,要是有力气能爬,我一定再去多检查几个底孔”。
(张光斗回忆录中有关描述)我查看了导流底孔,发现侧墙不平整,水平缝全长有1厘米以上宽的小石架空层,还有麻面、浅坑、伸出钢筋等,在高速水流34米/秒流速下将发生空蚀,听说其他导流底孔也是如此情况。原因是模板不平整,混凝土浇筑工艺不良。我力不胜任,没有到深孔查看。施工发生这样的事故,值得认真反思。
三峡工程规模巨大,世界第一。这样大而复杂的工程,有些质量问题是不可避免的,今后要加强管理,落实质量保证体系,领导(要)深入基层。厂坝混凝土浇铸要改进方法和工艺。要质量和进度并重,在不能兼顾的时候,进度要服从质量。我体会,设计、施工都要质量第一。如质量不合格,可决定临时停工,改正质量。要很好学习敬爱的周总理的教导:“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要在思想上真正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