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学萃 《 中国能源报 》（ 2011年12月05日   第 19 版） 

 

　　锦屏大河湾地理位置示意图 
  

　　宋志评/摄
 
　　雅砻江，从青海巴颜喀拉山南发端，入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后始称雅砻江，沿大雪山西侧经新龙、雅江县至快到云南边界的攀枝花市注入金沙江，因酷似它的母亲金沙江，又有“小金沙”之称。然而它与金沙江不同的是，金沙江是汉族命名，而雅砻江为少数民族称谓。雅砻江之所到，生活着包括藏族、彝族在内的少数民族人民。

　　雅砻江全长1571公里，平均年径流量609亿立方米，天然落差3830米，水能资源蕴藏量3340万千瓦，是造物主赐予川西人民的聚宝盆。雅砻江水电基地，在中国十三大水电基地中，位列第三。

　　

　　出西昌市向西，跨越雅砻江下游最大支流安宁河之后一路向北，初冬的崇山峻岭已换了容颜。偶尔瞥见一抹墨绿色从车窗前闪过，是苍劲的松柏和笔直的小叶桉。彝族人的村子散落在河谷周围，沿着山坡开辟的梯田里，依然葱茏地长着庄稼。

　　从途中一个垭口望出去，卫星发射中心的铁塔隐约可见，昔日的卫星发射基地正在书写另一个传奇——亘古浩荡的雅砻江，数万大军千里奔袭。

　　11月29日，位于锦屏二级闸坝下游大沱业主营地名为月亮湾的河滩上，锦屏人第一次将他们精心培育的10万尾鱼苗放流入雅砻江，国内水电界规模最大的鱼类增殖站也同时宣告启动。

　　营地广场中央，开工纪念碑静静地矗立在草坪上。2005年11月12日，锦屏人记得，这一天大河湾隆隆的礼炮声响彻山谷。从这一天开始，这块石碑将同数以万计的锦屏人一道，见证锦屏一级305米混凝土双曲拱坝的崛起，世界拱坝建设昂首步入300米时代。离这块石碑不远处，锦屏人用来激励自己的八字标语高耸岸边：“决战2011、决胜2012。”

　　2010年，官地、桐子林双双获得国家发改委核准，雅砻江下游4个梯级多点开花。按照二滩水电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二滩公司）的“四步阶段”战略，第二阶段就是要在2015年前，完成下游规划的锦屏一级、二级、官地和桐子林的建成投产。届时，这4个梯级连同已经运行11年的二滩水电站，总装机达到1470万千瓦，梯级补偿效益凸显，每年将超过700亿千瓦时的清洁电能送往川渝、华中和华东。

　　“建设一批、核准一批、规划一批”，这样的统筹，得益于二滩公司坚定不移地贯彻国家“流域、梯级、滚动、综合”水电开发方针的实践。

　　单个业主优势在哪里？

　　2003年10月，国家发改委以发改办能源【2003】1052号文，下发给二滩公司的控股股东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以及四川省人民政府，同意由二滩公司负责实施雅砻江水能资源的开发，并全面负责雅砻江梯级水电站的建设与管理。这一文件，同时抄送2002年年底刚刚分家组建的五大发电集团和两大电网公司。

　　一文定乾坤。二滩公司在历经半个世纪、几代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之后，终于迎来了名正言顺的“明媒正娶”。这时，中国水电开发“流域、梯级、滚动、综合”的方针已经在湖北清江和贵州乌江实验成功。

　　清江和乌江的实践证明：由流域公司统一负责一条河流的开发建设和运行管理，有利于充分发挥流域梯级电站综合利用的整体效益，统筹上下游、流域生态环境保护与治理、水资源综合利用及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同时，有利于保证各梯级电站建设的统筹安排、有序开发以及合理调度运行。

　　然而，二滩公司没有料到的是，在此后的7年间，中国水电遭遇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发展困境。而遭受诟病最多的，是以岷江为头号反面教材的各企业竞相上马、跑马圈水和无序开发，水电行业的社会形象也一落千丈。

　　国家能源局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水能处处长熊敏峰就曾在采访中对本报记者详细阐述了流域开发中单个业主的好处。他特别强调，对于大型流域而言，各梯级电站关系密切，利益互补性强。从目前开发实践来看，流域梯级开发模式可以很好地解决流域梯级内部各电站之间的利益协调问题。

　　熊敏峰说：“一些流域涉及鱼类等生态的保护问题，由流域公司统一负责，可以在研究论证和建设过程中更好地对全流域进行统筹考虑，避免出现不同业主负责开发的电站都密集地各自建鱼类增殖站，产生重复浪费等情况。”

　　二滩公司锦屏·官地鱼类增殖站的建设同这一说法不谋而合。二滩公司总经理陈云华说，鉴于下游锦屏一级、锦屏二级、官地三个水电站影响的鱼类种类基本相同，为了流域统筹，便于管理，三个水电站共同建设了一个鱼类增殖放流站。

　　这个放流站，集鱼类养殖、放流和科研于一身，总投资1.6亿，年放流150—200万尾包括长薄鳅、短须裂腹鱼在内的6个雅砻江鱼种。增殖站技术负责人李精华向记者介绍，远期增殖站还将联合中科院水产所等科研单位开展另外6种鱼类的繁殖技术研究，等技术成熟后再实行增殖放流。

　　此外，为避免锦屏一级305米高坝建成后下泄水温对鱼类生长繁殖造成影响，二滩公司在电站追加投资6000余万元，在进水口增加叠梁门分层取水设施，控制下泄水温。

　　保卫大河湾

　　在川西绵延的群山里，悬崖绝壁林立，雅砻江呼啸奔腾其间。

　　当雅砻江奔流至木里、盐源、冕宁三县交界处时，为平均海拔4200米的锦屏山所阻，拐了一个“Ω”字形的大弯。这个河湾，连同雅鲁藏布江大拐弯、怒江第一湾，成为我国三大河湾之一，也成为炙手可热的三大水能资源宝库。

　　长150公里的锦屏大河湾，占去了雅砻江全长的十分之一。“Ω”字形的两端最短距离只有17公里，水头落差竟达310米。难怪水电泰斗潘家铮院士也不禁感叹：“大坝建此，得天独厚。”

　　然而，对于大河湾的开发方案，二滩公司作为雅砻江开发的唯一业主，责无旁贷地肩负起了保卫大河湾的使命。他们放弃了沿大河湾逐级开发、建设多个梯级的轻车熟路的做法，而是直面挑战，裁弯取直，打通锦屏山“Ω”字形两端，引水发电。

　　具体做法是：在“Ω”字形的西端，建设装机360万千瓦的锦屏一级，然后通过4条平均长度在17公里的隧洞引水，在东端建设装机480万千瓦的锦屏二级电站，一厂两站，逐次投产、联合运行。

　　问题来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生态流量，美丽的大河湾必死无疑。为了保留大河湾的原生态，在锦屏一级下游7.5公里处设置拦河低闸，并将导流洞改成永久生态流量泄放洞。泄放洞最大泄放能力可达600立方米/秒，若考虑与弧形工作门上的舌瓣门联合运行，最大泄放能力达800立方米/秒，可满足制造人工洪峰的要求，维持了大河湾原河道水文特征和生态环境，保障原河流水生生物的栖息与繁衍。

　　穿行在锦屏山，在经过了大大小小10多条隧洞之后，记者也亲自体验了目前世界上最长的地下交通洞——锦屏山隧洞。位于锦屏一级、二级之间的这两条地下交通洞，平均长度17.5公里，步行穿越需要近2个小时。

　　到今年12月中旬，这两条交通隧洞，连同4条长度相当的引水隧洞和1条排水隧洞一起，作为世界上最大规模水工隧洞群，120公里将全线贯通。为打通这7条隧洞，锦屏人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工程难题，高地应力、高压涌水、岩爆也是家常便饭。

　　锦屏山隧洞群全线贯通后，两台分别来自德国海瑞克和美国罗宾斯的TBM掘进机也光荣地完成使命。这两个身长200多米、总价7亿人民币的大家伙，是二滩公司为了加快进度，克服岩爆、崩塌等地质难题而引进的。“这个东西设计很人性化，人在机器的后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至于危及人身安全。”二滩公司政治工作部主任罗崇伸说。

　　如今，这两个机器的模型被放在大沱业主营地一楼的展厅里，供人参观。

　　行百里者半九十

　　到达锦屏业主营地的当天，雅砻江下游最末梯级桐子林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截流仪式。从截流仪式现场归来的成都勘测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宋胜武喜形于色，对记者感慨：多年含辛茹苦，如今方见喜色。

　　近年来，受制于水电建设大环境的影响，锦屏人一直埋头山水间，从不多说一个字。

　　翻过年来，是二滩公司总经理陈云华到雅砻江的第十个年头了。1962年出生的他，2002年刚好40岁，从国家开发银行空降四川，出任二滩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四十不惑的陈云华，下笔之前早已有成竹在胸。他和雅砻江的缘份似乎在冥冥中早已注定，他在挪威皇家工学院攻读硕士学位期间的毕业论文，正是他对一条江完整开发的设想。只是没想到，这个设想竟然会在多年后成为现实。

　　陈云华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自《战国策·秦策五》，“行百里者半九十”，走一百里路的人，走了九十里才算一半，意思是做事越接近成功越要认真对待。

　　善谋者必有远虑，眼界决定境界。二滩公司从20世纪国内最大的二滩水电站高起点出发，已经走了很远。他们借助锦屏水电开发千载难逢的实战机会，联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与清华大学、中科院等一大批国内顶尖科研机构，扎扎实实搞起了科研。这在如今普遍浮躁的社会氛围里，尤显难能可贵。

　　2003年，经国家人事部批准，二滩公司成立博士后科研工作站。

　　2005年，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合作设立了5000万元的雅砻江水电开发联合研究基金，整合全国最优秀的科研团队，开展水电重大课题研究。

　　2010年，陈云华受聘为清华大学兼职教授。年底，二滩公司会同清华大学，在2400米下的锦屏山内，建设了目前世界上最深、也是中国首个极深地下暗物质实验室。

　　今年年初，我国水电行业首个虚拟研究中心在二滩成立。

　　自从确定了二滩公司作为雅砻江开发唯一主体后，二滩公司从未左顾右盼，而是沉下心来、心无旁骛，专注于如何统筹流域经济、社会发展，环境保护和为当地百姓谋福祉。面对虎视眈眈、想要闯入的竞争者，陈云华仍然气定神闲：“行百里者半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