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的缘
青岗山里儿时的碎片
我出生在四川盆地东南的内江市,老家属于典型的丘陵地貌,不高的小山丘由成都平原边缘一直延展而来。老屋建在一座山的山腰上,站在屋前的坝子,顺着山沟一眼望去,便可看见星星点点的房子散落在山脚、山腰、山间,勤劳的祖辈总是愿意将房子盖在离自家土地更近的地方。老屋的正当前是条山沟,山沟另一侧是一座大山,老一辈都叫她青岗山。老家的山很多都在早年土地下放到户时被各家开垦成了自留地,山体向阳的、水源好的地块被开垦得坑坑洼洼,犹如生了癞子一般。唯独青岗山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一片翠绿,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地方,这也给孩提时的我们留下了一片游乐净土。
十三岁那年,姐姐生日那天,家里来了些客人。趁着昨夜的雷雨,保准山里生出了蘑菇。带上外公家的几个表兄妹,一头扎进青岗山。雷雨让整座山都变得湿漉漉的。上山的小路伸出许多路边小树的枝蔓,一夜雷雨让枝头挂满了露水,走在前面的人总是会打湿全身,然而大家并不介意走在前面,那是因为走在前面也多了一个捉弄人的机会。前面的人趁着后面的人没有注意,用力猛地一脚踹向路边的树,再急步走出树枝的遮盖范围,挂在树上的水珠被猛的一震掉落下来,后面的人恰好迎头赶上,淋得落汤鸡般,惹得大家放肆的笑。
雨后的枯叶腐烂后,长出了各种蘑菇,红的、白的、黑的、带着芝麻点的,藏在了枯叶下、青苔旁。多年采蘑菇的经历让我知道漂亮的蘑菇往往是有毒的。小表弟志明只有八岁大,也跟在我们屁股后边找着。我们在前面寻着,不时因捡到一朵大蘑菇而欢呼,志明或许也想体验这种欢喜,悄悄的把一朵朵他觉得漂亮的放进了背篓。临近晌午,背着满筐收获,一群人开心的回了家。中午,伴着一桌鱼、肉,蘑菇汤显得异常鲜美。
下午,长辈们悠闲的摆着龙门阵、打着麻将。渐渐的,有人想吐,接着大家都有了些反胃的症状。奶奶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让小叔去请了村里的医生。医生来了后,给每人吃了药,症状终有所缓解。这次的青岗山捡蘑菇给我留下了极深的记忆,那种让家人和客人中毒的负疚感让我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想吃蘑菇,也让我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讨厌上青岗山。年少时的性情总是在我们成年后显得可笑,也显得可爱。
不高山上爱情的记录
后来上了大学,父母把奶奶也接到了成都,便很少回老家了,更是没了机会再上青岗山。走进大学校园,学校里有座桥叫长桥,长桥跨过一个湖,叫明远湖。明远湖的一边便是不高山。不高山,如果不是山脚的一块石头上刻着不高山三个大字,很难让我将她归类为一座山,以我老家山的标准充其量是个面积宽一点的土包,湖边的一块平地摊了块煎蛋似的。
因为不高山远离教学区、住宿区,不易被打扰的特点使得不高山成了学校情侣的圣地。大学时的我们,对爱情是十分向往的。隔壁16班有个女生叫程*,一脸安然,高挑的个子,浓密的头发总是直直的搭在后背和两肩,些许婴儿肥的脸上两颗大眼睛像宝石般明亮,总爱背个双肩书包悠然的走过长桥。大一下学期一次大课上的偶见让我一直难以忘记她。那时的我,太过腼腆,不敢表达,只能偷偷的跟着她,一起去上课,躲在教室后面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她,觉得她很美。
再后来,一次暑假回来,寻遍整个学校,也没能再见到她。有人说,今生见的人都是前世未尽的缘,我想,那次大课上的偶见应当是我们今世的缘起,最后一次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看着她背着双肩包走过长桥、消失在人群中便是我们的缘尽吧。
那段时光,梦里多少次牵着她的手走在不高山的林荫小道,看夕阳西下,观花谢花开。
阳关照进锦屏山与我
几年之后,我来到了攀西,来到了锦屏。只那么透过车窗的一瞥,此处山的豪迈便震慑住了我。锦屏的山,棱角分明,可清晰的分清哪处是山脊,哪处是山谷,山脊从山顶一路沿着划破视界划向谷底,再沿着另一个山棱一路斜上划向另一座山的山顶,轮廓清晰。而老家的山有时一个山顶耷拉在另一座山腰上,低矮起伏;这里的山虽正值盛夏然明显看得出浅绿山体是由低矮的小树和草勉强遮盖,而老家的山一年四季通体绿色,郁郁葱葱的长满大树。如果老家的山是一位优雅婉约的淑女,这里的山便是一名俊朗刚毅的汉子。
从西昌去到锦屏的路,先是从西昌平原直直的伸出到平原边缘;渐渐进入平原与高山分界的丘陵地带,路也弯曲了许多;慢慢便开始进入真正的大山,上山的路开始呈现出之字形。汽车在蜿蜒的路上爬行十多分钟,平原和丘陵早已消失在车后,一路向前,可从一边的车窗看到来时的路,而另一边车窗则是将要去的路。跨过牦牛山隧洞,下山的路同样的曲折,沿着这座山的山顶盘沿至那座山的山腰,直至消失在视野里。公路像在山体里扣出来一般,愈发的险要。路得对岸,各式的山从车窗外闪过,有笔直从山顶插向谷底的,有巍然矗立令人肃然的,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两小时车程,便到了一号营地。一号营地建在一处小河湾旁,背靠一座此地少见的缓坡,缓坡上一匹绿毯斜铺向河湾。营地对岸,两座大山夹着一座小山,似一家三口坐在营地对岸默默地观察着营地里这群人工作、生活。三座山的山谷间,一到汛期,便可瞧见山体上挂着一条两条小瀑布,小瀑布流经至山脚处时,停顿下来汇成一股溪流。溪流旁边出现了座低矮的瓦房,很难知道瓦房里的人家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平日里,站在办公楼的阳台上,便可瞧见对岸白日炊烟缭绕,瓦房主人出门劳作;夜里灯火闪闪,一日劳作后扛着月色走上回家的路。我想,对岸的人家也常常这样远远地看着我们朝出夕归吧。
山羊在这里是极其常见的,这里的山大多极其陡峭,然而山羊却能如履平地,羊蹄像吸盘一样吸附在大山的表面,山的每个角落都能留下它们的脚印。这里的山多险峻,大多数地方都很难栽种庄稼,大片的山体长满了草,加之七八十度的斜坡使得这里除了山羊几乎没有其他动物能够轻松行走,因此这里也就成了山羊的天堂。与老家放羊得时刻有人守着怕啃了地里庄稼不同,这里的农户把山羊赶上了山也就不管了,羊也十分享受这份自由,欢畅地漫山遍野地跑,远远望去,土黄的山体表面洒了一把芝麻粒似的。
羊吃饱后,有的随性找块地蜷着晒太阳,有的挺着圆溜儿的肚子悠闲的四处游荡。吃撑了的山羊走路的模样是极其搞笑的,圆溜溜的肚儿鼓得像个气球,让人担心随时都可能炸开,气球下面杵了四条细腿儿,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上下牙却依然规律的沿着左右方向嚼着些草,偶尔经过的汽车惊动了它们,便猛一转头、闭了嘴直直的盯着声音来的方向,隔了许久,断定没了危险,方才继续用上下牙磨着嘴里的零嘴儿。
除了养羊,农户们也种些玉米土豆,玉米土豆不像水稻小麦那样娇生惯养,只需些土,在开春的时候,掏出个坑,洒几粒种子,覆上土,也就不必再多费什么心思,像极了这里的山羊,自由的、闲散的生长。农户们的日子就这样过着,像他们养的羊、种的玉米土豆,淡淡的、悠悠的一季又一年。对岸我们的日子也这样过着,淡淡的、悠悠的。
与山的缘
自工作以来,因出差、学习、游玩的机会,去过了很多的地方,也看过了很多的山。曾沉浸于兰州黄土高原那千沟万壑的沧桑;感染于彩云之南那山绿得热情、绿得娇艳;醉心于南京中山陵那山侬侬细语道来的清丽、隽秀;感慨于深圳大海之边那一匹匹山,苍劲如蛟龙入海般扎进海里的灵动。
时常想起爷爷在世时常说,有水有山的地方才是好地方;也会想起父亲时常念叨起老家那矮矮的老屋、上山的小路和那翠绿的青岗山;抬头,营地对岸那山形似玉女仰望着天,大河湾方向那山宛如大象低头静静的饮着一曲江水。
窗外,阳光灿烂。
我想:这辈子与山结缘,好!
姓名:陈伟
出生年月:1987年8月
单位:雅砻江流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
专业:检修监控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