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为科学辩护，为人文正名（终结篇）
十 科学帮助人从自己制造的幻影中获得了解放科学给人类带来的最大好处之一，就是帮助人从自己制造的幻影中,也就是从宗教的思想统治下获得了解放。
在科学欠发达的时代，产生了宗教。在宗教思想的统治下，人类认为是神在主宰着自己的命运，所以他们也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神。人类认识到神的不存在、因而产生彻底的无神论思想，是和科学革命性的发展同步的，也就是和近代科学的产生同步。正是近代科学发展所提供的材料，使人类中的先进分子明白，神原不过是人类自己制造的幻影，因而抛弃了神，主张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一种振聋发聩的声音，是近现代人类一切进步的思想基础，也是科学给予人类的最大贡献之一。
由于近现代科学给无神论提供了可靠的思想材料，也就遭到有神论的特别忌恨。在有神论统治全社会的时候，先是压制科学的发展。而当今天科学已经发展成为最重要的社会力量，再也无法消灭它的时候，有神论者就又换了一种手法，在承认科学的前提下，容纳科学，把科学作为神学的补充；同时丑化科学，把一切重大的灾难尽可能地说成是科学的罪过。目前对科学的指责，相当大的部分是来自宗教方面。
十一 科学与道德
宗教方面指责科学的最重要的理由，是说科学使人道德败坏，至少是一个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的，对人类行为的善恶无动于衷的东西。而宗教是主张向善的，充满了温情的，是人类的的知心大姐。
每个人都经过孩提时代，而凡是儿童几乎没有不爱听故事的，儿童听故事又几乎是毫无例外地要问一个是不是真的？假如告诉他，神让你做一个好孩子。儿童问：神是真的吗？你说不是。那么这样的教育还有用吗？
也有人并不信宗教，却也认为，当前道德的败坏是由于抛弃了宗教，因而主张提倡宗教以挽救道德。那么，提倡一种虚假的东西愚弄百姓是合适的吗？现在的教育早已主张不要用黑猫、鬼怪之类的东西吓唬儿童，认为那样对儿童的成长是不利的，难道我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教育我们的成人吗？
至于宗教是不是能够使道德高尚，有它自己的历史作证，用不着今天的人们多费口舌，也不是此处要讨论的问题。只是对于那些不大了解宗教历史的人，才需要作一点普及的工作。
至于科学，它和道德最大的关联，是它向人类讲了实话，并且帮助人类弄清各种各样的真象。而只有建立在真实基础上的道德，或者说，只有在弄清了各种需要弄清的真象之后建立的道德，才是真正的人类道德，也才是最可靠的道德。从这个意义上说，科学，是道德的最可靠的思想基础。
举一个小例子吧。过去说，人不干好事，天打五雷轰。于是有人怕天打五雷轰而不敢作恶。但是科学告诉人们，打雷是自然现象，不是神的行为，神是不存在的。在这个基础上，再施以道德教育，辅以舆论和法律，使人行善而不作恶，哪个好一些呢？或者说，哪个更加人道呢？
道德是当前提倡人文精神中最重要的因素，我们由此可以上升到科学与人文的一般关系。
十二 科学是“天文”和“人文”的研究者
根据认识对象的不同，科学被大体分成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也有些介于二者之间，或者出于二者之外的，但都无关紧要了。然而无论是认识自然还是认识社会，都是人类统一的认识活动。在人类统一的认识活动面前，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都是科学认识的对象，就像无论天文还是人文都是圣人观、察的对象一样。
因此，科学与人文，是观与被观、或者说是研究和研究对象的关系，它们不在同一位格，不是具体的对立关系。
人文的内容，可以从人的描眉画眼的样式、头发的发型开始，直到社会的各种政治经济制度、伦理道德规范，它们都是人“文饰”自己的方式。如同从鸟羽兽毛、叶脉花姿开始，到大地的山河错落、天空的星辰布列都是天文、即都是天“文饰”自己的方式一样。在中国古代，它们是圣人观、察的对象；在今天，它们都是科学研究的对象。
人们愿意怎样文饰自己，在个人，决定于他或她的爱好；在社会，则决定于某种需要。从一定的意义上说，爱好也是一种需要；而需要，则决定于各种利益关系的综合平衡。比如过去女人缠小脚而今天女人行天足，虽然也都是女人们的爱好，或者更正确地说，是女人们为了男人们的爱好，但她们之所以过去爱好小脚而今天爱好天足，则决定于利益关系的调整。
至于各种伦理道德规范，和各种法律条文一样，都是决定于利益关系的磨合，而无所谓是与非的问题。虽然世俗在这些问题上也用是与非的概念，然而实际上这里通行的是善与恶的对立，是合法与不合法的对立。所谓正确，也就是合法，而合法之所以正确，仅仅由于法律是由某种国家机构制订的。科学把符合客观实际作为是非标准，在这里，是非的标准乃是人们自己制订的规则。至于人们为什么这样制订规则而不那样制订规则，则决定他们利益关系的冲突和磨合。
上面这些说法，就是本文作者对某些人文现象研究的结果。这些结果未必正确，那可以等待高明。但科学是“天文”、也是人文的研究者，则没有错误。
十三 科学不能干涉“天文”的状况，也不会干涉人文的状况
科学不能干涉“天文”的状况，而只能把“天文”的状况作为研究的对象。同样，科学也不能干涉人文的状况，而只能把它作为自己研究的对象。乌鸦是黑的，天鹅（多数）是白的；青蛙的脖子短，鹅的脖子长；鸟在天上飞，鱼在水里游。以及所有自然的现象，科学都无法干涉，而只能把它们作为研究的对象。在人世，有人浓妆艳抹，有人素面临世；有人为人民为大众献出一切，有人则自私自利甚至损人利己；有人愿意吃香的，有人愿意喝辣的；有人认为如此才美，才道德，才合法；有人认为如彼才美，才道德，才合法。这一切，直到一个国家、民族的习俗、道德和法律规范，本质上都是人的一种自由，是科学无法加以干涉的人的一种自由，就像科学无法干涉乌鸦黑、天鹅白一样。
从这个意义上说，科学有自己“管不到”的地方。八十年前，中国发生的那场“科学与人生观”的争论，有人主张科学不能解决人生观问题，从这一方面来说，是正确的。
然而科学不干涉人们如何“文饰”自己，但是要研究人们为什么如此文饰自己而不如彼文饰自己。就像科学不干涉自然现象（天文），但是要研究自然现象是一样的。从研究这个角度说，任何现象，无论是天文还是人文，都是科学研究的对象，因而也都是科学管辖的领域。八十年前那场关于“科学与人生观”的争论，有人主张科学可以管辖一切，从这个角度讲，也是正确的。所谓“科学无禁区”，就是说科学可以、也应该研究一切，这是科学的任务，也是科学的使命。
十四 科学将给人以知识和忠告
科学是为人的，科学研究，也不是为了好玩。虽然有些人可以因为好奇而从事科学，然而从整个人类来说，从事科学决不是因为好奇。而那些因为好奇而从事科学的人们，他们的成果能否被社会所接受，就不决定于他们的好奇，而要决定于社会的需要。没有社会需要的事业，必将枯萎。
为了社会需要而研究各种人文现象、“天文”现象的科学，一定要把它的研究成果公布出来，给人们提出建议或者忠告。从古至今，还没有发现有哪一位研究者会把自己的成果不给人看，或者说，那些不给人看的成果我们也无从知道。
科学把自己的成果公布出来，就是给人们以知识和忠告。比如科学研究了“天文”之后，会告诉人们，地球是圆的；不是太阳东升西落，而是地球绕着太阳旋转；日食不是天狗吃了太阳，而是月亮的影子遮盖了太阳的光辉，如此等等。还可以告诉人们，蔬菜中有人体必须的维生素，而纯净水中缺乏人体所必须的微量元素。如此等等。
科学研究了人文之后，也要给人们知识和忠告。比如告诉人们，美与丑，善与恶，都是随着时间和地点而变化的概念。过去认为自由恋爱是不道德的，现在认为父母包办才是不道德的；过去认为女人缠小脚是美的，现在认为女人放天足才是美的，这说明道德和审美情趣都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变化的。过去要有皇帝，是因为那时的经济基础是小农经济。自从大工业产生以后，实行民主的共和国就成为时代潮流。而资本主义能够代替封建主义，是因为它创造了更高的生产力；同样，资本主义也有寿终的日子，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也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如此等等。
当科学告诉人们这些知识、给了人们以忠告之后，人们怎样对待这些知识和忠告？就是技术或者工程层面发生的问题。人们根据阿基米德定律，改进着造船技术；根据流体力学，制造了飞行器械。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进行社会主义运动。如此等等。
自然，也有人虽然知道科学的知识和忠告，却仍然我行我素的情况也是有的。比如科学告诉人们，某些物质对人体是有害的，有人仍然要用作食品添加剂；科学告诉人们，有病应当求医，有人就是要装神弄鬼。科学告诉人们吸烟有害，有人就是要吸。如此等等，其原因，就是科学以外因素的作用。
至于在社会科学领域，外在因素干扰的情况就更为严重。这些因素不仅干扰着科学知识的应用，而且干扰着科学研究本身。在某些利益集团的干扰下，黑的可以被说成白的，坏的可以被说成好的。因为社会科学的对象是人，是人的行为，而人是处于不同的甚至是敌对的利益集团之中的。对此是好事，对彼可能就是坏事或者无关痛痒。然而，这不能说明社会科学就没有科学性，就没有真理可言，而只能说明社会科学的更加艰难和悲壮。
人们怎样对待科学的知识和忠告，是各人自己的事。然而科学一定会给人以知识和忠告，则是毫无疑义的。科学给人以知识和忠告，就是指导人们的行为。尽管有人并不接受科学的指导，但从整个人类来讲，几乎所有的重大进步，都是接受科学忠告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说，科学，乃是人文的指导。
十五 科学是人类的导师，人文的指导
人如何文饰自己，是人的自由。人的所谓意志自由，在这里可以充分表现出来。不过，所谓的充分表现，不过是相对而言。虽然今天人们有文饰自己的更大自由，但为什么没有妇女缠小脚呢？为什么没有人实行奴隶制呢？人所谓的意志自由，也只是在一定范围内的自由。
人们如何文饰自己，也是自由意志范围以内的事。原则上，它是人类的自由选择。但是，人类为什么过去选择奴隶制而现在选择民主制？过去骑毛驴而现在要乘汽车、火车、飞机？中国妇女过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和男子授受不亲；而今天又为什么要露胳膊露腿地参与一切男子可以参与的事业？人类文饰自己方式的重大变化，归根到底，不能不说是接受科学忠告的后果。或者说，是由于接受了科学指导的结果。
时至今日，可说有多少自然现象，就有多少种自然科学部门；有多少人文现象，也就有多少种社会科学部门。相应于政治管理，有政治学和管理学；相应于法律，有法学；相应于人类爱美的天性，有美学；人类有宗教，就有了宗教学；人类有历史，也有历史学。如此等等。这些学问，都是科学，都是科学家族中的一员。人类发展他们，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指导自己的行为。这一点，是无须多少论证的。
最后，让我们大声地说：科学是人类的导师！或者说，是人文的指导！（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