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行业有行业的门槛,即使是同行,知音同样难觅。有人说,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时代,最不缺的就是钱,最缺的是共识。一种观点一旦陷入一种"主义",那就没有了沟通的可能,更别提达成共识了。
水电行业一样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内忧外患:在国内有一批打着环保旗号的环保主义者几乎陷入了一个偏执的"走火入魔"的境地,这一状态在对待怒江问题的表现上可见一斑。他们说,要保留那里的原生态,让河流自由流淌。
"十二五"规划中,怒江有5座电站被列为重点开工建设项目。
2011年年初,能源荟萃到过怒江,对于一个跑过全国许多水电站的人来说,怒江的风景其实并不美。海拔2000米以下,已经被人类活动毁灭殆尽,植被覆盖程度几乎与金沙江中游干热河谷地带差不多。众所周知,干热河谷地带气候炎热、土壤含水率低导致植被不容易存活,按理说那个被环保人士极尽溢美之词的怒江不应该是这样一幅景象,但那里的山就是这么硬生生地裸露在你面前。
据了解,怒江州的老百姓因为生存艰难,仍然延续着刀耕火种的传统农耕生活,有人类活动的区域已经看不到多少原生态了,怒江已经成为了水电建设者心中挥之不去的隐痛,每每提起来无不扼腕叹息,连呼吸都是痛的:因为大量的粗放式烧煤导致的雾霾污染,已经席卷了所有中国人,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笔者刚刚从日本回国,脑海里仍然缭绕着那里的山水浓荫、屋舍良田,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两厢对比之强烈,让笔者不得不思考一个被探讨过无数次的问题:是先发展还是先保护?还是边发展边保护?
日本作为现代化发达国家,在上个世纪60年代也曾遭遇过同样的问题。笔者不是社会学家,因此很难给出可以马上参照的模板,但是具体到水电开发这个问题上,日本人是长期执行"水主火从"的电力工业方针的,在1960年之前比重一度达到80%-90%,1960年还超过50%,直到70年代以后积极发展核电之后水电的比重才逐步下降。
我们国家,曾经一度也以"水主火辅"作为电力工业发展方针,但水电终因其建设时间长输给了"短、平、快"的火电。从建国至今,中国的发展一直被一个词笼罩着,那就是"跨越"。无论是"赶美超英"还是改革开放30年,狂飙突进到今天,才有了"新常态"一词。我们真的是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原来只顾一路狂奔,从未真正学会欣赏途中的风景,也从未真正谦逊地向别人学习。
知识是有局限性的,尤其是对知识分子来说,知识有时候和权力一样自负。自古以来,中国的知识分子往往不可避免地陷入一个悲剧的宿命,那就是上达天听——所持观点和思想被统治者或国家权力掌握者采纳。水电从业者宣传水电、核电从业者吆喝核电,火电从业者会说:你看,我这个机组已经达到了极低的供电煤耗,我能做到如何如何清洁。结果呢,决策者各打50大板,对谁也不想过于恩遇、也不想过于冷落。
笔者无意怂恿决策者开发水电,各位看官请自行猜度和解读。如今中国的水电开发,基本上只剩下怒江和雅鲁藏布江,一个是环保主义者眼中的原生态,一个则因为印度方面叫嚣得厉害,尽管没有大规模开发,但是已经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钱砸进去了。
到目前为止,我国水电装机已经超过3亿千瓦,按照可再生能源规划,到2020年装机要达到4.2亿千瓦。也就是说,剩下的5年时间,水电装机要再投产1.2亿千瓦,年均2400万千瓦。再来看水电利用小时数,2014年是达到了3653小时,同比增加293小时,为200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见下表)。
目前世界上前十位的大坝中,中国占据3席:三峡大坝、溪洛渡大坝和龙滩大坝。2013年在一次能源消费中水力发电发展最快,中国居世界第一位。根据BP公司《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4》报道,中国水力发电居世界第一,占世界总量的24.1%。
应该说,中国的水电开发这些年速度还是太快了,2010年水电百年的时候是2亿,5年的时间新增了1亿千瓦的装机。似乎是在弥补过去开发的不足,矫枉总是过正。现在有人开始担心,2020年4.2亿千瓦目标要是完不成,中国会不会在全世界面前丢脸?因为4.2亿这个数字是按照我国全世界承诺的减排目标来倒推的。碳减排有很多种渠道,绝不止水电开发这一种。
稍安勿躁。一边是装机的直线上升,另一边却是无可奈何的弃水。笔者在跑水电站期间,亲眼目睹大量水电站弃水。由于电力体制改革不到位、由于电价的行政管制、由于调度牢牢掌握在电网公司手里、由于地方保护主义与地方利益,优质廉价的水电遭到白白浪费,3亿千瓦装机、哪怕真的装到4.2亿千瓦又有何用?中国人还不是一样每天诚惶诚恐?不敢出门、不敢痛快呼吸,连亲密接触都变成了一道纠结的选择题。
一边是巨大的装机体量,一边是惊人的能源浪费。中国人何时才能真正清醒,我们不可能跨越那么多所谓的阶段,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向别人学习、埋头苦干,多做实在的事、少炫耀和好大喜功,真正无愧于历史和子孙后代。
可以说,水电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五大发电集团为代表的水电开发商,已经无力负担日益高企的单位千瓦造价。个中原因是多方面的:通货膨胀、人口红利消失廉价劳动力不复存在、竞价上网无法落实、电力体制改革踯躅不前、经济下行电力需求疲软……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那些仍在鼓吹水电要继续高歌猛进的人,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出于某种利益考量。对不起,话说得比较狠,但事实情况就是这样。
以上就是中国水电的真实故事,信或者不信,取决于你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