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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07 林伯强:煤电的整体退出不应该是“拆除模式”,而应该通过利用小时数逐渐下降给新能源留出空间
作者|林伯强(嘉庚创新实验室研究员,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
碳排放的峰值应该可以在2030年以前提前到来,虽然各地都在布置达峰,现在并没有明确规定排放峰值是多少,由于碳中和是一个倒逼机制,2030的峰值如果高了,后面30年碳中和难度就很大。
在中国目前的能源结构中,煤炭的碳排放量最多,占比大约为58%。其实中国化石能源的比例和世界平均水平差不多,都是85%,但是中国重煤炭,煤炭的碳排放量在所有能源中最大,而国外以汽油为主,这是最明显的不同。
减少煤炭消费与能源安全和经济增长之间的矛盾是短期矛盾
建设以清洁能源为主体的能源系统,并不意味着煤炭产业会完全消失,实际上到2060年煤炭应该还会剩下很小的一部分。减少煤炭消费与能源供应安全和经济增长之间的矛盾是短中期矛盾。短期来看,新型能源当前体量还不够大,没有办法满足增量需求,煤炭还是主要的能源和电力。风电、太阳能等新能源增长非常迅速,但是由于它是一个从小到大的过程,现在所占比例还是很小,目前新能源发电占比大概为9%,与煤炭发电近68%相比,还差得很远,这也是当电力需求比较大时通常要用煤电的原因。但是长期来看,如果清洁能源体量变大了,那时如果电力有短缺,就可以用清洁能源,而不是煤炭。所以说短期矛盾和长期矛盾不能混为一谈。
现阶段如果要比较快地实现煤炭替代需要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能源电力需求必须很低。比如今年电力需求增长很快,一缺电就得用煤炭,短期还是得用煤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新能源没有办法满足用电需求增长。所以如果能够把能源需求控制在比较低的水平上,对顺利转型是有好处的。
GDP增长和电力增长要实现相对脱钩
中国还是发展中国家,碳中和和能源转型需要保障经济高质量增长,今后GDP增长与能源和电力增长之间不能联系太紧,要实现相对脱钩。以前GDP增长与能源电力增长关系密切,今后需要用更少的能源和电力来保持较高的GDP增速,是政府政策需要着力的地方。由于今年受到疫情影响,因此今年经济增速比较快,能源电力需求肯定比去年要多,能源电力需求增长多了就需要用煤炭,所以今年煤炭消费会增加比较多。GDP还要增长,要在GDP高质量增长的前提下实现碳中和。GDP除了与化石能源脱钩之外,还要和能源电力需求增长脱钩。
现在不能再建新的煤电厂了,已经建好的煤电厂还是有用的,比如广东缺电、美国德州极端寒潮时无法正常供电,那现有的煤电厂就能发挥作用了。所以煤电的整体退出,我认为基本上是以利用小时数逐步下降为主要模式的,而不是拆除模式,通过煤电的利用小时数逐渐下降,给新能源留出空间,煤电最高到6000多小时,现在4000多小时,今后还会下降。可否设想,到某个时间点,煤电厂基本功能是配合不稳定的风电光伏,保障系统稳定和应对极端气候。
要建立以清洁能源为主导的系统,一个关键就是成本问题。转型还需要投入,这个碳中和成本需要整个社会来买单。当然技术进步很重要,我们可以通过技术进步来降低碳中和成本。
在碳中和过程中北上广等发达城市的压力更小。但山西等能源省份的碳中和相比起耗能大的省份,压力不一定会更大。仅仅就排放而言,山西只是挖煤,煤是别的地区烧的,谁烧煤谁负责,不是挖煤的人负责,当然,煤炭收入少了,这个就是山西的大问题了。
面对日益频繁的气候变化,新能源供应的稳定安全是一大挑战
实际上2060年实现碳中和挑战很大,目前能源系统煤矿是稳定的,但风电光伏的最大问题就是不稳定,因此要建立一个排放少的能源系统,又要保证它稳定安全,本身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在理论上应该是市场定价,有的企业现在排放量还降不下来,就要跟其他企业购买排放的权利,全国碳交易市场的主要作用就是压制高耗能,支持清洁能源的发展,但它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电动汽车在未来一定会成为主流,目前看来燃油车的替代只能依靠电动汽车,但这也应该是个渐进的过程。氢能现在离我们还是比较遥远的,比如氢电池、锂电池等仍然存在成本高、效率较低的问题,这些都需要进一步创新发展。
碳中和是否会加大一些中小企业的生存难度,取决于怎么看待这一问题。理论上全社会都需要为碳中和买单,如果实现碳中和很容易,就不需要政府强制推动,因此大家都必须做好未来一段时间会比较艰难的思想准备。当然也不等于没有机会,比如全世界都向中国购买风机、购买光伏板,那中国的机会就很大。